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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那你还搁试【 注*1 】啥？紧忙开车走。”大喇叭催促道。
李跃进瞅瞅“大喇叭”一脸着急的样子，嘿嘿一笑：姑奶奶，放心，不就十来里，赶趟。
“赶你娘的脚……。”大喇叭眼一瞪，“人命关天，误了事，姑奶奶可饶不了你。”“大喇叭”虽然平常大大咧咧，但眼下这话却不是危言耸听吓唬李跃进。她昨晚上夜班，忙活了一宿，直到凌晨四点一共亲手接生了五个新生儿，本来想着趁空可以稍微喘口气，可科里的副主任说是铁路上打来电话，有一个旅客可能要早产，而且还可能是难产，让她准备一下去接站。早产难产意味着什么？大喇叭从卫校毕业参加工作也快十年了，人命关天的事，她不敢怠慢。不一会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可接下来，问题又来了。
虽然天州市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级市，市医院也是天州市唯一的一家市级综合医院，但医院的救护车只有一台，而且还是除了喇叭不响哪都乱响的老爷车，特别是一到冬季，发动车都是个大问题。“大喇叭”就是医院的职工，知根知底，她可不想去找麻烦，万一老爷车半路趴了窝，那可是人命关天。单位的车不敢用，只有另想办法。可大清早又是下雪天，上哪找车就是大问题。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可不像今天，社会上有统一的120急救中心，各家医院急救车也都有好几台，而且医院门口还有趴活的出租车，还有偷偷摸摸揽活的私家车，甚至还有和医院某些内部人员私下预约的关系车。
“大喇叭”在医院门口和临街路上踅摸了一圈也没等到一辆车。只好回到手术室向正在准备手术的副主任汇报。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半道上正碰上待产的李跃进的媳妇柳淑南，于是……
“咋的？这两条人命耽误不得吧？”“大喇叭”拍拍李跃进肩膀，“行了。紧忙开车走。”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跃进说话的工夫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街上几乎没有车辆，更没有行人，只有昏暗的路灯投射下的微光，映照着坑坑洼洼的路面，还有白天车辆驶过留下的车辙印。
李跃进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按说，这样的路况，对他这个老司机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他当兵一到部队就是跟着老班长学开车，后来先后参加了两次自卫反击战，特别是转业那年，部队收复兰山，他所在的汽车连负责往前线运送炮弹，那山路简直就不叫路，天上下雨，地上全部是烂泥，还有数不清的弹坑，还要提防随时从天而降的炮弹。也就是从那时起，李跃进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开车，即便是再好的路也是绝对全神贯注。
“李跃进，就要当爹了，美死了吧？”大喇叭没话找话，打趣道。从坐上车，她的嘴就没闲。
“……”李跃进笑笑。
“记着，你小子得按咱乡下的规矩给姑奶奶吃红皮鸡蛋。”大喇叭又说。
李跃进点点头。
大喇叭下意识地皱皱眉。这些年，她虽说和李跃进见面不多，但也听老乡说过，李跃进有个臭毛病，开车从来不和人谝淡话。现在看来果真是事实。不过，她倒挺欣赏李跃进这点。她也是这样。平常只要她当班，妇产科到处都能听到她的大喇叭，可只要上了手术台，她也很少说话。大喇叭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李跃进只顾一心开车，好长时间没听到大喇叭嘈嘈，抬头瞅瞅挡风玻璃上的后视镜，才发现大喇叭睡着了。李跃进苦笑着摇摇头。也许是受了感染，他也有些犯困。昨晚，他也就是妻子进产房后靠墙麻楞【 注*2 】了会。
李跃进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同时放慢了车速。本来他想摇下旁边的挡风玻璃。深呼吸，慢车速，开窗户，这是当年老班长在战场上教他的缓解困乏的小招数，别人灵不灵，他不知道，反正这些年他只要跑夜路，就用这办法。可眼下大喇叭还在车上睡着，他只能……
终于，到了车站。
李跃进看看腕上的表，长吁口气：离列车正点进站还有十分钟。
刚一停车，大喇叭也醒了。抓起身旁的急救箱，就推门下车。大概是穿的高跟鞋，没跑几步便摔倒在雪地上。不过双手却紧紧护着急救箱。
李跃进紧走两步，准备伸手扶。
大喇叭已经站了起来，身上到处是雪，苦笑下，继续往车站跑。
虽然天州市是个地级市，但天州车站并不大。而且是五十年代后期建的。
车站候车厅空荡荡的。坐车的人早已检票进站。
在检票员的指引下，李跃进破例将车直接开上了站台，停在了站台后面靠近尾部的地方。这是车站特意安排的。便于列车进站后病人在不影响旅客上下车的情况下尽快下车。
站台上人很多。有准备走的，有送行的，也有接站的。
李跃进刚把车停稳，列车就提前进站了。虽然只是提前了五分钟。
列车稳稳地停在了站台上。车门打开，吴十月在赵一凡和列车长的搀扶下出现在车门口。
这也是列车长精心安排的。铁路临时变更运行时间，是有一整套严格程序的，列车长忙碌了好半天，才协调好了这一切。为了到站能尽快下车，她又和赵一凡商量，准备将吴十月用临时自制的担架抬到紧挨着的第9车厢，这节车厢也是卧铺车厢，是靠近车厢尾部的倒数第二节车厢。但被吴十月拒绝了。
吴十月肚子的疼痛越来越频繁，而且越来越严重。但她依然强忍着，她不想麻烦别人。尽管列车长已经找好了抬担架的人，准确地说，他们是自愿来帮忙的旅客。
吴十月坚持自己一步一挪走着。走走停停，直到列车进站时才挪到了车厢门口。吴十月长吁口气，精疲力竭地靠在了车厢边。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大喇叭冲了上去，她想搀扶吴十月下车。但吴十月腿抬了好几次也没下了台阶。
大喇叭急得大喊：李跃进，你是死人啊，快过来背她。
李跃进有些犹豫。他看见丈母娘就站在车门口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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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搁试：天州方言。磨蹭的意思。
【注*2】麻楞：短暂的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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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那你还搁试【 注*1 】啥？紧忙开车走。”大喇叭催促道。
李跃进瞅瞅“大喇叭”一脸着急的样子，嘿嘿一笑：姑奶奶，放心，不就十来里，赶趟。
“赶你娘的脚……。”大喇叭眼一瞪，“人命关天，误了事，姑奶奶可饶不了你。”“大喇叭”虽然平常大大咧咧，但眼下这话却不是危言耸听吓唬李跃进。她昨晚上夜班，忙活了一宿，直到凌晨四点一共亲手接生了五个新生儿，本来想着趁空可以稍微喘口气，可科里的副主任说是铁路上打来电话，有一个旅客可能要早产，而且还可能是难产，让她准备一下去接站。早产难产意味着什么？大喇叭从卫校毕业参加工作也快十年了，人命关天的事，她不敢怠慢。不一会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可接下来，问题又来了。
虽然天州市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级市，市医院也是天州市唯一的一家市级综合医院，但医院的救护车只有一台，而且还是除了喇叭不响哪都乱响的老爷车，特别是一到冬季，发动车都是个大问题。“大喇叭”就是医院的职工，知根知底，她可不想去找麻烦，万一老爷车半路趴了窝，那可是人命关天。单位的车不敢用，只有另想办法。可大清早又是下雪天，上哪找车就是大问题。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可不像今天，社会上有统一的120急救中心，各家医院急救车也都有好几台，而且医院门口还有趴活的出租车，还有偷偷摸摸揽活的私家车，甚至还有和医院某些内部人员私下预约的关系车。
“大喇叭”在医院门口和临街路上踅摸了一圈也没等到一辆车。只好回到手术室向正在准备手术的副主任汇报。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半道上正碰上待产的李跃进的媳妇柳淑南，于是……
“咋的？这两条人命耽误不得吧？”“大喇叭”拍拍李跃进肩膀，“行了。紧忙开车走。”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跃进说话的工夫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街上几乎没有车辆，更没有行人，只有昏暗的路灯投射下的微光，映照着坑坑洼洼的路面，还有白天车辆驶过留下的车辙印。
李跃进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按说，这样的路况，对他这个老司机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他当兵一到部队就是跟着老班长学开车，后来先后参加了两次自卫反击战，特别是转业那年，部队收复兰山，他所在的汽车连负责往前线运送炮弹，那山路简直就不叫路，天上下雨，地上全部是烂泥，还有数不清的弹坑，还要提防随时从天而降的炮弹。也就是从那时起，李跃进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开车，即便是再好的路也是绝对全神贯注。
“李跃进，就要当爹了，美死了吧？”大喇叭没话找话，打趣道。从坐上车，她的嘴就没闲。
“……”李跃进笑笑。
“记着，你小子得按咱乡下的规矩给姑奶奶吃红皮鸡蛋。”大喇叭又说。
李跃进点点头。
大喇叭下意识地皱皱眉。这些年，她虽说和李跃进见面不多，但也听老乡说过，李跃进有个臭毛病，开车从来不和人谝淡话。现在看来果真是事实。不过，她倒挺欣赏李跃进这点。她也是这样。平常只要她当班，妇产科到处都能听到她的大喇叭，可只要上了手术台，她也很少说话。大喇叭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李跃进只顾一心开车，好长时间没听到大喇叭嘈嘈，抬头瞅瞅挡风玻璃上的后视镜，才发现大喇叭睡着了。李跃进苦笑着摇摇头。也许是受了感染，他也有些犯困。昨晚，他也就是妻子进产房后靠墙麻楞【 注*2 】了会。
李跃进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同时放慢了车速。本来他想摇下旁边的挡风玻璃。深呼吸，慢车速，开窗户，这是当年老班长在战场上教他的缓解困乏的小招数，别人灵不灵，他不知道，反正这些年他只要跑夜路，就用这办法。可眼下大喇叭还在车上睡着，他只能……
终于，到了车站。
李跃进看看腕上的表，长吁口气：离列车正点进站还有十分钟。
刚一停车，大喇叭也醒了。抓起身旁的急救箱，就推门下车。大概是穿的高跟鞋，没跑几步便摔倒在雪地上。不过双手却紧紧护着急救箱。
李跃进紧走两步，准备伸手扶。
大喇叭已经站了起来，身上到处是雪，苦笑下，继续往车站跑。
虽然天州市是个地级市，但天州车站并不大。而且是五十年代后期建的。
车站候车厅空荡荡的。坐车的人早已检票进站。
在检票员的指引下，李跃进破例将车直接开上了站台，停在了站台后面靠近尾部的地方。这是车站特意安排的。便于列车进站后病人在不影响旅客上下车的情况下尽快下车。
站台上人很多。有准备走的，有送行的，也有接站的。
李跃进刚把车停稳，列车就提前进站了。虽然只是提前了五分钟。
列车稳稳地停在了站台上。车门打开，吴十月在赵一凡和列车长的搀扶下出现在车门口。
这也是列车长精心安排的。铁路临时变更运行时间，是有一整套严格程序的，列车长忙碌了好半天，才协调好了这一切。为了到站能尽快下车，她又和赵一凡商量，准备将吴十月用临时自制的担架抬到紧挨着的第9车厢，这节车厢也是卧铺车厢，是靠近车厢尾部的倒数第二节车厢。但被吴十月拒绝了。
吴十月肚子的疼痛越来越频繁，而且越来越严重。但她依然强忍着，她不想麻烦别人。尽管列车长已经找好了抬担架的人，准确地说，他们是自愿来帮忙的旅客。
吴十月坚持自己一步一挪走着。走走停停，直到列车进站时才挪到了车厢门口。吴十月长吁口气，精疲力竭地靠在了车厢边。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大喇叭冲了上去，她想搀扶吴十月下车。但吴十月腿抬了好几次也没下了台阶。
大喇叭急得大喊：李跃进，你是死人啊，快过来背她。
李跃进有些犹豫。他看见丈母娘就站在车门口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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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麻楞：短暂的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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