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海雨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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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这几日难得闲暇,宋江整顿车仗、军器、旗帜,治疗伤兵,募兵补充兵卒。估计张叔夜会对海上用兵,便先教孟康设计出海的船只。孟康赋闲多日,今番得以一展绝艺,十分高兴,废寝忘食地劳作。

    宋江来看孟康制作的海船图样,惊叹不已。每艘船的图样都画在长两丈、宽一丈的大白纸上,规格、结构、用料、载重、用途,标示得细致清晰。有粮船、炮船、舫船、海舶、小篷舟,水军装备应有尽有。所有的船皆用隔离舱,多用开孔舵、平衡舵,保障行船安全。大船船底尖削如刃,适于破浪远洋。最大的海舶用来运粮,戴重两万石,舵长三十丈。运兵的海舶长二十五丈,阔四丈五尺,每艘用篙师、水手七十人,船高三层,底层有粮库、水柜、武库、炉灶,二层有卧房和演武厅,三层为女墙、箭楼,装满三弓床弩。如此艨艟巨舰,直似一座漂浮的海上城池。

    宋江翻阅图样,看得眼花缭乱,问:“若造二百艘大船,要多少时日?”孟康答:“若召集海州所有工匠,多则两月,少则四十余日。如多些人力则更快。”宋江道:“恁般水军,当世罕有罢?”孟康笑道:“然也。就在本月,国信使徐兢出使高丽,以二福船、六客船随行,所到之处,当地民众无不叹服。小弟画的大船,多半依福船样式改作。但现今只是‘纸上谈兵’,但实际未必全都依样打造,造时得考虑战时所需。”宋江点头,内心隐隐感觉到,大宋北伐失利,国运待兴,现今似在海外呼唤着一场大胜利。

    (作者按:北宋造船业十分发达。宣和五年,徐兢出使高丽,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一书中描述随行巨舶“福船”:“巍如山岳,浮动波上,锦帆鷁首,屈服蛟螭。所以晕赫皇华,震慑夷狄,超冠今古。”高丽民众见到福船,亦“倾城耸观,欢呼嘉叹。”)

    武松、鲁智深等将领与蒲巨等人探讨,又询问当地民众,晓得日本海盗的武艺被称为“忍术”,包括伪装、逃跑、隐藏、格斗、爆破等诸多样式。据说忍术深受中国《六韬》、《孙子兵法》等兵家典籍影响,很有成就。公孙胜依据道家“与时迁移,应物变化;虚无为本,因循为用”的要义,创出新的武艺,用来克制忍术。大家抓紧习练,只待沙场一搏。

    又过了半月,徽宗降旨批复张叔夜的奏疏,文略曰:

    大宋连年海患频仍,致民生疾苦,边贸凋蔽。为肃清海患,安民于斯,特着知海州张叔夜率军东征外海,剿灭海盗,收复岛屿,而立中华国威。

    另有朝廷拨付的银两、军器、图志若干,朝廷御使一并交付。

    张叔夜立即着手造船,徽宗已令各府州县供应民伕供役和造船物料。海州城东一带,全是船厂,赶造海舶一百艘、海鳅四十艘、炮船四十艘、粮船二十艘。数千工匠忙乱,纷纷攘攘。海州百姓闻知,无不箪食壶浆,成群结队地赶来犒劳工匠和士卒。更有地方士绅解囊慷慨解囊,资助官军钱粮、木材、铁器无数,宋江迎来送往,命宋清、朱富设筵答谢众人。

    国家有倒海之力,一月后,二百艘大船造成。张叔夜命兵分两路。宋江一路,将领:阮氏三雄、武松、鲁智深、花荣、李逵、鲍旭、张清、龚旺、丁得孙、凌振、王矮虎、项充、李衮、白胜,吴用为军师,孔明、孔亮、吕方、郭盛守护中军;卢俊义一路,将领:李俊、张横、张顺、史进、陈达、杨春、刘唐、雷横、杨雄、石秀、王定六、邹渊、邹润、穆弘、穆春、李忠,朱武为军师,燕青、解珍、解宝守护中军。

    此番多在海面和岛屿作战,不必驱驰,故马军“五虎”与其他将领留守海州。

    张叔夜率二子饯行,两万水军即日扬帆出海。

    宋江伫立在中军船头,任海风吹过面颊。身后有人道:“哥哥无事?”是吴用。宋江一笑,道:“海盗散布于东海,其中势力最大者在温州东南七百里的群岛盘踞,据说为日本国藤原家族支持。某在想,朝迁为何不遣台州、温州出兵,偏偏要派距彼两千余里的海州出兵?”

    吴用道:“朝廷命海州出兵,颇有战略考虑。台州、温州位置前突,若出兵,后方门户大开,易为敌所乘。海州位置西缩,水军倾巢而出,若海防有事,周边楚州、密州、扬州可出兵环卫。水军南行两千余里,可肃清沿途小股海盗。直扑温州东南群岛时,明州、台州、温州等可增兵相助,亦可供给用度。”

    宋江点头道:“有理。仅仅为此吗?”吴用道:“非也。朝廷但凡用兵,便要我等先去。无非是以盗治盗罢了。高太尉属下有十名节度使,都是旧日绿林丛中出身,后来受了招安,多曾与国家建功。或征鬼方,或征西夏,并金、辽等处。战事多用着他们。”宋江点头道:“我等一片忠心,朝廷却始终不对我等推心置腹。”吴用叹道:“武人之命,大半如此。用则已,不用则唯恐其反噬,要不怎地自古就有‘侠以武犯禁’一说。”宋江苦笑,即是一心为国,便问心无愧,想他做甚?

    船队连行七日,风平浪静。六月下旬正是炎热之时。而在海上,天气晴好,海天一色,荡漾的碧波和徐徐的海风将暑气拂尽。伫立风中,能感受到满身心的清凉与舒适。众人心情大好,站在船上欣赏海景。

    宋江指着船下笑道:“咱们也不寂寞,在海里有好友哩!”大家望去,见一只海豚劈波斩浪,在水中钻来钻去,跟随在大船左近。阮小二忽对张横道:“兄弟,你道是在蓼儿洼练就的水性好些,还是在浔阳江练就的水性好些?”张横笑道:“好二哥!要比个高低,水里耍耍便知。”顷刻换上水靠,笔真地跳入水中,“噗”一声,只激起一个小小的水花。在水中漂亮地翻个身,向前游了起来,便似一条活鱼儿一般。众人喝一声彩。

    阮小二叫道:“俺来也!”也跳下水去。张顺道:“俺也要活动筋骨,阮二哥当心了!”“唰”地钻下去,水中又似多了一条大白鱼。三人顷刻游得远了。阮小七早已不耐,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却不见浮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从七八丈外的水面钻出来,双手紧紧抓着一条鱼,冲船上哈哈大笑。

    四人和海豚嬉戏了一阵儿。阮小七上船来,径奔宋江,禀道:“哥哥,小弟在水下看见好几个人影,一忽儿远了,一忽儿近了。待小弟去看,都游走了。莫不是海盗派来的‘水鬼’?”宋江一惊,道:“如此,左近必有海盗。”阮小七道:“小弟带些人手捉他来。”宋江道:“不必。稍顷自见分晓。”

    又行了一阵儿,见前方帆叶片片,现出一支船队,约有二三十艘船,却比官船小很多。船尾向后,似欲逃离。宋江道:“有些古怪。”命花荣、凌振前去查看。三人立即率海鳅、炮船鼓帆而前。须臾距小船队只有二十余丈,花荣令嗓门大的士卒喊话:“何处私船?报上姓名来历!”彼默不作声,掉过船舷,“轰隆”打来一炮,炮弹落在官船两丈外,溅起冲天水柱。

    凌振叫道:“好家伙!小鱼虾恁地唬人。”急急掉过炮口还击。官船的炮射程更远,排炮连发,炮弹全落在船队中间。那些船霎时樯歪橹斜,船上响起惨叫声,乱成一片。凌振正要再发一轮排炮,小船队上有人喊:“愿降,愿降!”花荣和凌振围将上去,才看清全是做工粗陋的刀篷船。

    大队官船驶近,兵卒将小船队的头领绑了,押上中军巨舶。宋江一打量,见他与寻常渔夫也没甚分别:瘦高的个子,身穿粗布背心,腰系生布裙,裤脚挽起。四十出头年纪,面色黧黑,满脸胡茬,神情剽悍。见了宋江,兀自昂然不跪。

    宋江喝问:“你既然降了,为何不跪?”那人冷笑:“要跪可以,先答应俺一个条件。”宋江道:“讲!”那人道:“饶俺手下几百号弟兄性命。某一人任由处置。”宋江怒道:“你等在海上残害无辜,不知有多少百姓、商旅和官兵伤在你们手中。说饶便饶么?”那人更怒:“当真见了无辜,你便识得么?你带着几百艘船,几万人马,只会欺侮俺们这些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的贫民百姓,而后再凭‘平乱’二字邀功领赏。兀自打着官腔,颠倒以‘义师’自居,委实不知羞耻!”

    宋江道:“无耻匪类,作恶竟然都有说辞,顽劣之极!”那人骂道:“你也只是一个目无社稷、仗势欺人的狗官而已!”宋江勃然大怒,拍案起身。

    宋江亟待发作,忽觉手肘被人碰触。心中憬然一惊,立即抑住满腔怒火,不再则声。听吴用在耳边道:“此人言语不俗,当慢慢查究。”宋江沉吟片刻,缓缓坐下道:“先关起来。”稍停又嘱咐小卒道:“不可折辱于他。”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冷笑。

    进了内舱,吴用道:“哥哥,此人自称良善。你忘了昔日我等落草梁山,与官军对敌时,也是这般声口?”宋江适才已动了真怒,此时经吴用提醒,才蓦然惊觉,但立即随机应变,叹道:“某故意试探。观其言语辞色,定非大奸大恶。待仔细查察,再作定夺。”

    一个时辰后,宋江方才知晓了这伙人的大致情况。那头领唤作宁诚,本为杭州农户,薄有家私。家中有高大美石被苏州应奉局的官吏看中,派兵来运,途中践田毁屋,官吏又趁机盘剥。宁诚口出怨言,争些儿被安上“大不敬”的罪名,使尽钱财,方保无事。后来方腊起事,宁诚为避战祸,携亲誉出海,打渔度日。后来聚了些人,始渐打劫过往商旅、官船。逢商则劫财不伤命,逢官,清廉的善待,贪腐的则一刀杀了。宁诚手下全是生计无着的贫苦百姓,搜其船只,舱中也是渔具、炊具远远多于刀枪。

    宋江教带宁诚入来,亲解其缚,解衣衣之,延之上座。宁诚慌忙答礼。宋江道:“适才多有冒犯,勿罪。”宁诚道:“小可毕竟有罪之人,受宠若惊。”客气了几句,宋江直言道:“阁下非凡俗,如此漂泊不是长久之计。不知有何长远打算?”

    宁诚黯然摇头:“生逢浊世,无可奈何。谈何长远,不敢想,也不愿想。”宋江道:“大丈夫生不建功立业,当与草木同腐。不若就同宋某在海州共事,为国家出力。张知州识才,定不埋没阁下。”宁诚叹道:“受了招安,难洗清这一身罪孽。即使出力,也受朝廷猜忌,能得善终么?我看未必。只盼世道廓清,天日重现……”口气飘飘悠悠,眼望窗外,忽问:“将军在海州为官?适才自称‘宋某’……小可斗胆,敢问名讳?”宋江道:“在下宋江。”

    宁诚大惊,问:“可是山东郓城县押司,率一百单八好汉啸聚梁山,后受朝廷招安,北上伐辽,人称‘及时雨’、‘呼保义’的宋江?”宋江微笑点头。宁诚“噗嗵”跪倒,道:“小可仰慕已久,奈何有眼不识泰山。今日亲见哥哥,多幸,多幸!”宋江连忙扶起。

    宁诚激动地道:“若早些时日,小弟追随哥哥,绝无二话。但如今……”叹口气,续道:“弟等在海上过活儿,几年来抗拒官兵追捕,双方互有杀伤。不少弟兄的家人被官兵所杀,仇深难解。没仇的,也大多勘破世道,对赵家天下十分厌弃。小弟倡议接受招安,必定有很多人反对。若再勉强,这伙人也就散了……”

    宋江见宁诚颇为伤感,劝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某有要事去办,贤弟不若待某归来,再作答复。”宁诚点头,低声问:“可是为日本海盗?”宋江一怔,暗想再否认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若坦诚些,看他有何话说,遂道:“正是。”宁诚道:“小弟有个胞弟,唤作‘宁信’,失散多年。小弟找寻未果,烦请哥哥留神。若有机缘,兄弟团聚,便是恩同再造。”宋江从宁诚手中接过一封亲笔书信,见字迹简陋,言辞十分恳切。遂折信入怀,欣然允诺。当晚宋江设筵款待宁诚。

    翌日,宋江将宁诚及其属下释放。宁诚率小船队烫酒饯行,擂鼓相送。临行时,宁诚派遣一老一少两名小卒充当向导,为宋军南征引路。宋军继续南行。

    两名向导对海域再熟悉不过,何处有暗礁,何处是风口,何处是顺流、逆流,都指点得明明白白。故而有了向导的指引,宋军行船迅捷了许多。沿途遇见小股海盗,都料理了。根据海盗的性质,采取不同的处置方式。若是为恶不多的贫苦渔民,劝诫其改恶从善,便都放了。如此竟有许多渔民情愿跟随宋军南征。若是江洋大盗或专造恶孽的日本、高丽海盗,坚决格杀。

    如此行了将近一月,已是七月下旬,“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海上早晚已有了凉意。宋军已绕过明州、台州、温州,距海盗盘踞之地越来越近。

    夜间抛锚歇息。花荣、凌振在船头眺望,见一艘小船自西缓缓而来,距船队七八丈时,大家才看清,这是一艘造型精致的画舫。大红灯笼自船头悬挂到船尾,灯火通明。围栏围成一座方形院子,船舱两面坡顶,形状纤细秀雅,着色轻淡。风格殊异于中华画舫的高檐阔廊。见是异国船只,大家暗暗戒备。

    忽闻身后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王矮虎跑出船舱,趴在围栏边叫道:“好香,好香!”花荣见他神色陶醉,口角流涎,心道:“莫非画舫上有女子?”

    但听彼处响起丝竹之声,缓慢轻柔,甜蜜宛转,似美人在轻歌曼舞,又似女子与痴汉调笑。众人听在耳里,心头发甜。乐声中,画舫继续向大船靠近,在距大船两丈处停下,一阵幽香顺风飘来。船头坐了七八个男子,髡顶短发,髭须两侧剃得精光,只留中间一撮。正在奏乐。

    乐声忽止,船舱上的推拉式门缓缓拉开,走出一个年老婆子,众人正感索然,忽见那婆子侧身一站,舱内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散发淡妆,身着宽袖宽摆的裙子,迈着小碎步,面向宋军大船,在船舷边盈盈跪倒。那女子生得怎样?正是:韶华稚齿,难掩遍体风流;风姿娟秀,浑如生香窑姐儿!

    女子不止一个,十几人从舱中鱼贯而出,在舷边跪成一排。颔首浅笑,俏脸含羞。放眼望去,各有各的俊俏,各有各的风骚。花荣、凌振等看得心头鹿撞,但自重身份,欢喜不形于色,心中兀自思忖:“这些人甚么来头,莫非是院子里的姑娘?须小心些个,莫堕了胭脂陷阱。”王矮虎早已魂不附体,口中喃喃地道:“娘诶,俺的造化来了!”

    此时左近的船只也都亮起了灯火,宋军官兵站在甲板上向这边眺望。

    中军船上的将领、兵卒、伙夫、杂役都涌将出来,趴在船舷边张望。对画舫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甲板上霎时人声鼎沸。几百人挤在一边,巨舶登时倾斜。孔明、孔亮驱赶兵卒往另一边去,以恢复平衡。大家依依不舍地返回去,兀自一步三回头。

    宋江闻报,也走出船舱观看。这时画舫上那婆子开口了:“中华上国人杰地灵,为人仰慕。婢等乃日本国人,漂泊海上,专待中国人士,愿为荐寝。若能存留一丝血脉,度种回国,当永世不忘恩德。”宋军登时大哗,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东瀛美人投怀送抱,还要感谢宋人的“恩德”?天上掉下的馅饼如此之大,简直能当被子盖。

    那群女子都抬起头来,对这边含笑注视。宋军兵卒眼看着秋波荡漾,媚眼生春,骨头都酥了。若非军令森严,早已飞过去胡天黑地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宋江见了也心生愉悦,但心智不乱。暗忖这莫非是美人计?但左看右看不像,而且小小一艘画舫,能弄出什么鬼来?心有疑问,便唤过向导问询。答曰:“倭国妇女乘舟漂泊在大宋海域,遇中州人至,便主动荐寝,只盼将怀上的孩子带回本国抚养,名曰‘度种’。这种花船在东部沿海十分常见,在宋人眼里就是流动的院子,商旅和官船都期望能有这种不花银子的艳遇。大宋渔民甚至有跟随这些女子去的,‘度种’度得将自己都入赘到了日本国。”宋江问:“怀上的孩子在彼去向如何?”向导笑曰:“都被贵胄、豪族认作后裔,以承继宗祧、袭荫封爵。故日本民众称贵族为‘华族’。”宋江惊叹倭人之愚,心中又隐隐为大宋感到荣耀。

    王矮虎手扶围栏,跳脚大喊:“小娘子,小娘子!”因身子矮小,双脚凌空又落下,跺得船板“咚咚”响。一会儿又身子前倾,又哭又笑,眼泪口水掉在海里。那边的女子看着他直笑。王矮虎叫道:“快拿舢板来!”随即与两个小卒合力将一块长长的舢板向画舫伸去,一座独木桥转眼搭成。忽听孔明奔走呼喊:“宋统制有令,任何人不得越界,违令者斩!”王矮虎一怔,随即自言自语:“俺滚进小娘子怀里后,哥哥才下的令。不知!”掀衣登桥。

    耳边突然响起宋江怒喝:“堂堂大宋水师,欲与倭人女子苟且,成何体统!”王矮虎一惊,一脚踏空,攧下桥来。口中兀自抱怨:“哥哥,你又要坏我好事!”宋江道:“什么叫‘又’?你看中的,不是权奸家眷,便是倭国烟花,没得辱没了好汉名头。听某一言,莫教外人看扁!”王矮虎叹口气,怏怏离去。

    众兵卒都被轰回舱中。孔明又对画舫喊:“大宋水军在此停泊,闲杂人等不得滋扰。速去,速去!”画舫上的婆子见此情景,颇觉无趣。遂教船夫开船。

    宋军的二百只海船,停泊间隙较大,绵延数里。平日,中军巨舶的旗号传递的号令皆为“进退”、“攻防”、“聚散”等,旌旗一飏,一呼百应。这“不近女色”的号令却不知怎生传法。宋江只得命兵卒乘小舟在海船间游走传令。

    王矮虎憋在船上,心痒难搔,心想今晚休想睡得着了。目送那红花柳绿的画舫远去,每到一处,便引起一阵喧闹声,魂灵儿也跟着一同飞了去。又见小卒乘船传令,心中大动。终于心一横,绕到舱后,随一个小卒下船,道:“公明哥哥怕那些女人上了画舫,教俺前去阻拦。”那小卒不敢多问,径直划去。到了画舫左近,王矮虎装模作样爬上旁边一艘海舶的绳梯,对小卒道:“你去罢!”待他返身走远了,忙不迭地跳下水,使出狗刨式,噼哩啪啦一路溅着三尺高的水花向画舫游去。

    画舫上琵琶声清脆悦耳,一个女子正在学着宋人的腔调,唱道:“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王矮虎爬上甲板,匆忙中额头狠狠地碰上了围栏。但美色当前,痛在额上,甜在心里。鼻端涌入甜香,顿觉如痴如醉,笑嘻嘻地道:“‘梦长君不知’,怎能不知?这不,俺来也!”末尾“俺来也”说得特别响亮,说话间已闪进船舱。

    此时只有三人在外弹唱,其余的都在舱中。众人唬了一跳,回过身来一看,见一个矮胖子湿淋淋地站着,眉开眼笑。正是适才迷乱癫狂急欲搭桥而至的那个官人。大家喜出望外,呼啦啦一齐围上来,拉住王矮虎问询抚摸。这个道:“官人矮矬,正似我国男子一般!”那个说:“眉目不甚清秀,却小巧可爱得紧!”乱了一阵儿,大家愈发兴奋,都不再拿着腔调说汉话了,日本话自然流露,张嘴全是叽哩呱啦、空尼吧哇。

    画舫旁是卢俊义的中军巨舶。燕青道:“主人,那弹唱的女子进舱去了。小可见画舫上有个人影闪过,不甚高,似是王英兄长模样。”卢俊义道:“不可能,应是倭国男子。公明哥哥军法甚严,决计不会纵容属下渔色。我等不予理会,彼自会退。”

    王矮虎与众女子走斝传觞,喝个不停。看着一干美女的眼神如秋波般澄明清亮,温柔中透着爱慕,不禁心醉神摇,心道:“这趟差事没教家中雌虎随俺来,真乃苍天眷顾!”觉得自穿上官服以来,当属此刻最为快活。饮至忘我之境,众女子“唰唰”将他衣衫褪去,“哗啦”抛进浴池,七手八脚帮他擦洗。一双纤手直奔他最隐秘之处,王矮虎伸手一捂,羞赧婉拒:“客气,客气!”那女子登时花容失色,跪下道:“奴奴服侍不周,请责罚!只盼继续伺候官人。”其余人也面现惶恐。

    王矮虎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原来这些女子以服侍他为荣,自己若有拒意,她们便会深深地自责,唯恐怠慢了贵人。他妈的,矮爷我虽自诩好色,几时见过这阵仗了?想明此节,毛腿一叉,道:“请便,请便!”那女子立刻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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