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三十 腐朽岁月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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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镇狱塔前。

    再度站在此地的加沙又一次仰望那没有尽头的黑塔,心中的惊叹与敬畏并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相反还增加了不少。

    无知使人无所畏惧,而只有真正去认识、去了解了一样事物,才能感到真正的恐怖。

    所以才会有无知使人分外快乐这么一说法,愚昧的人,总是能够自得其乐。

    加沙站在塔前,稍微适应了一会正常人类的视觉,低头打量着自己。

    他现在与当初第一次进镇狱相比,已然大有改变。

    这副十七岁的人类躯体更加健壮了一些,虽然没到强健的地步,甚至只能勉强称得上匀称,但比起先前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已经好了许多。

    不再像是个营养不良的痨死鬼了。

    也不再是赤身裸体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袍子,下摆遮过膝盖,白色的亚麻布,反常地柔软而光泽,倒像是绸缎了。织物上带着熟悉的气息,冰凉,略显陈旧,却不至腐臭,像是在落满尘埃的房间里被弃置了多年。

    迭兰汀的气息。这是她的裹尸布。

    ...或许是灵魂融合之后的证明吧...

    加沙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是坏事。赤着身子暴露在塔外寒风之中感觉可并不美妙。

    除了以迭兰汀的裹尸布制成的白色袍子,他手上还有另外一件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信封。

    与镇狱塔一样不见反光的漆黑,没有纹理,简约至极,火漆上的图案是...一件斗篷?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身穿斗篷并拉下了兜帽的半身像,可本应是脸面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

    一片象征着不存在的空洞。

    加沙不知该怎么对付这东西,因为他手头并没有蜡烛,镇狱塔更不可能会有什么点火器材,一个普通的凡人,难道用手把它抠下来?他掂量了一下,注意到信封的材质,打消了暴力破解的念头。

    只是当他无意中将戴着右手中指上的告死环印靠近了信封的时候,特殊的事件便被触发。

    那三对翼翅,三个头颅,口有三舌的乌鸦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拍动着前后两对翅膀,中央的那个头颅冲着信封无声嘶鸣。

    封印消失了。信封自动打开,一张白纸跳到了加沙手中来。

    纸上仅有寥寥几行字:

    “腐朽岁月守护者,

    森罗万象之死亡,

    阿奎因·佩索斯。”

    他轻轻的念出纸上的这个名号,白纸在下一瞬间嗵地一下炸开,化为虚无。

    乌鸦缓缓收拢羽翼,回复到原先的那个样子,像是睡着了。

    通天彻地的黑塔里,传来沉重的巨响。

    他迈步入内。

    ......

    高逾千丈的巨门以极尽华丽的笔触描绘出仅存在于史诗或神话之中的场景,人与兽,龙与神,贤者,圣人,英雄,无论是荣光万丈的伟人,还是贱如草芥的贫民,流寇,农人,簪缨世家,贩夫走卒,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在这一刻,被凝固在浮雕之中的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和谐。

    能为世界带来真正和平的,只有死亡。

    这幅图,描绘的本应是地狱,可它真正的名字,却是天堂。

    这是天堂门,朝觐死亡之门。

    ——在加沙面前,它徐徐打开。

    他的第一感觉是,自己回到了九重山外的藏海书屋!

    只是这里,比起同样驳杂而包罗万象的藏海书屋,规模大了不知多少倍...

    瞪大了眼睛,他带着惊讶与难以置信的眼神,在周围一切的摆设上扫来扫去,这一次,他终于觉得自己像是个第一次走进大城市的乡巴佬了...

    耸立在身旁的,是一眼看不见顶的书架。

    是的,真的看不见顶,以他现在正常人水准的视觉,只能看得见一个延伸到黑暗里的轮廓,这片巨大空间的穹顶,被隐没在一片雾蒙蒙的阴影里,根本看不清。

    视线慢慢移回来,他看着这些书架,就像是身边伫立着的一座座高楼大厦。

    ...至于宽...

    加沙站在走廊交汇的十字路口,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同样都是模糊的一片,看不见尽头。

    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即使是在高能世界摩讬,这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藏书量。

    简直就像是专门用了一片大地来放置如此之多的藏书一般。

    并不全是如此。

    那些望不见顶的书架像是高耸入云是山峰,撑起了上方黑漆漆的穹顶,而低矮一些的则像是丘陵,散布在高峰的间隔之间;还有些许长桌,这便是这片大地上的田园了,桌面上是或摊开或合拢或杂乱无章的一本本书籍,材质从毛皮,到莎草,到丝绸,或纸张,亦不乏陶瓷、或金或木或玉或石的雕版,甚至是骨和泥。长桌边上的座椅或整饬或有些微凌乱,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还有人坐在上面聚精会神地翻阅资料、仅是在加沙到来之前离开了一般。

    这巨大无比的书厅里因此显得不那么空旷了,尽管仍是无比的冷寂。

    加沙环顾着身边的一切,对这个浩如烟海的书籍的国度充满敬畏。

    他见过的,他没见过的;他听说过的,他没听说过的;属于这世上的,不属于这世上的;有形的,无相的...

    文字,符号,图案,精神,意念。所有的,能够作为信息载体的事物,这里都有。

    他伸出手,沿着一排排排列整齐的书脊一路轻抚过来:

    ——留存在手中的,是灵魂的波动。

    各种各样的灵魂,每一本书后面,都是一段生命的由始到终...生老病死,但凡存在过的事物,总是或急或徐而坚定不移地走向消亡,留存于世的,仅有灵魂闪耀过的那一瞬光芒...

    活在当下并不是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它只是对一切生灵命运开悟了之后的一种解脱。值得人或其他活物去“渡过”的时光就只有现在,对未来你能做的有揣测有臆想但绝对无法预见,而对过去...

    能做的只有缅怀和追念。

    就像这样。

    他们,她们,它们,都有各自的经历,有各自的命运,但现在,已终结的生命早已烟消云散,只有这独一无二的灵魂波动缓缓散发,彰显着同样独一无二的人生。

    不同的材料,不同的载体,不同的笔墨,不同的印记...抒写不同的故事。只是在尚“活”着,尚行走于世的加沙看来,它们都一样。

    ——都是早已死去的灵魂。

    亿万个灵魂象征着亿万个生灵,这里比陆月长的藏海书屋更让加沙感到敬畏,并不是因为它宏大的规模,而是因为它深沉的蕴意。

    他思索着,感悟着,体味着一路而来感受到的这种悠长的韵味,而在拼花地毯的尽头,披着斗篷的身影坐在圆桌旁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它的身形并不壮硕,甚至瘦小干缩,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像是个被浩如烟海的知识压弯了的学者,它沉默地坐在巴洛克风的扶手椅上,一动不动。

    内衬是纯黑的亚麻布长袍,下摆直垂至地毯,每一根线条都收拾得干净利落,只是伸出袖外的,却是仅剩白骨的双手。

    而它披着的斗篷,却是极尽华丽。

    金银二色勾画出繁复的花纹,蔷薇,盘绕成金色的漩涡,还有银色的莲与竹;紫铜,蓝金,玄铁,奥钢...不同的颜色,五彩斑斓,描绘出的却尽是颠茄花,是曼陀罗。还有赤金的曼珠沙华,白玉的曼陀罗华,纤细的花瓣,同样纤细的花蕊。锁边的金线上同样排列着五彩斑斓的宝石,碧玉、翡翠、紫晶,红宝石,红玛瑙,黄璧玺、红璧玺,蓝宝石、绿宝石,水苍玉,绿玛瑙,紫玛瑙...更有零星点缀着的凰血石,混沌石,孕界玉,虚空灰晶...

    当然,无论如何都少不了的,是遍布其上三万六千颗闪耀着白金色光芒的,灵魂结晶。

    它坐在黑暗的天幕之下,周身却微微闪烁着七彩华光,绚丽光芒衬托着它的威严,端坐在光圈中,像是圣徒,或是神。

    而华丽的斗篷下,兜帽却笼罩着一片同样黑暗的虚无。

    “欢迎你,欢迎。欢迎来到这里,来到这终结灵识的坟墓,来到这守望死亡的大书库。”

    它说。

    加沙诚挚地向它鞠躬行礼。

    亡灵大帝,主神,腐朽岁月守护者,守望死亡的大书库之主人,阿奎因·佩索斯。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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