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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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第一章裂痕

    第一节他他以外的那个男人

    说他他是个很单纯的男人,这个我承认;说他他单纯到有点傻气,我也不能否认。但说他他是个很有魄力的男人,就这点上我无论如何都要表示怀疑。

    当栖霞寺的老先生捋着胡须告诉我他这个性格特征的时候,我异常鄙夷地摇了摇头。可是,在他断言这一切之后的第三个星期,老先生的话却一语成谶。他他果真从单位毫无预兆地辞职回家,信誓旦旦地保证将成为史上最有成就的失业男。

    那次目的性地为豆丁大病初愈后健康的祈福,最终在三个星期后变成了这样的结果:全职太太+失业男凭籍跟朋友借来的生活费共同抚育着他们的绝世宝贝。

    唉!我现在真的不想谈到这个男人,我跟他的问题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也是厌恶了身边随手可拾的朝秦暮楚的男人,最终才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选定个老是本分的就以为得到了天长地久的一生一世。

    跟他这个人相处越久,就越是厌恶他这个人,他身后的那个家庭,以及他给我带来的一切。长长的相处时间,积累下来的不过是深深的亲情,爱情到亲情的转变有时候不消一刻钟的时间。

    可惜的是,我只是个秤子,一个对任何事务摇摆不定的秤子。对我而言,留下或是离开都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离婚的念头,早在之前的之前就已经跟老妈谈过,无奈老爸是个异常顽固的传统派,加上与之多年的朝夕相处,老妈思想的大部分也被同化得所剩无几。

    “我跟你爸相差9岁,有了孩子后,把所有经历放在你的身上,这么多年不也就这么过来了么?”

    “那你凭良心说,你过得快乐么?”我簇着眉头不禁问出口。

    “什么快不快乐,婚姻的实质最终也不过是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

    很明显,老妈偷换了概念,我不忍再追问下去,只觉得她眼角默默流淌的眼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我不快乐,我绝不会像你一样将就一辈子。”我斩钉截铁地说到,更多的像是对自己许下恒古的诺言。

    我不快乐了很久,可他他却后知后觉地丝毫没有发现。他总是以为给了我很多,却从不去考虑他给的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

    在那次我在医院大爆发之前,他他认为我很贤良,他他家人认为我很隐忍。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既不贤良也不隐忍,我之前所做的一切,背后都有一个人,确切地说他他以外的一个男人默默地付出。

    他他离职之前,有一次单位出差去了很久。豆丁接种过疫苗后,高烧时起时伏,下午五点体温居然高达42度8,我赶紧替豆丁裹上抱被就出了门。恰巧那天是小周末,的士估计都赶往市中心去迎接准备好好度周末的下班族去了,一辆都看不到。

    正焦燥万分,一辆四环相扣的黑车就缓缓地滑行到了我的面前。(原谅我对车子的不敏感)我惊恐地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豆丁,以为碰上打劫的呢!

    满脑子都在想着,这大白天的打劫也太没有眼色了,要抢也抢个健康的阿?人家娃都病成这样了还存这个心,抢了去也得先破费银子看病的。

    “小眉,这是你的宝宝吗?要到哪去啊?”许飞摇下了带反光的车窗,惊异万分地看着我,眼底分明隐藏着故友重逢的浅笑。

    在遇见我的下一秒,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去医院,快!”我确定是他之后,省却了寒暄客套,自顾自拉开车门就坐上了副座,咄咄逼人的口气容不得他有半分的置疑。

    一路上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地倒吸着冷气,然后再吐出,用这些残留着我气息的空气去吹散凌乱在额头上飞散的发丝。许飞,倒也难得的安静,耐住性子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偶尔在不需要观察路况的情况下,用眼角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我慌张的神色。

    哦,他叫许飞,男的,我的发小,至今单身,估计有十来年没碰面了吧?!不想,多年后居然会以如此戏剧性地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

    事后,他只说那次是遭遇了女劫匪,一句话不说地坐上来还不给车费,最后还害他倒贴了干儿子的医药费。得说明一点,钱我是要还给他的,他怎么都不肯要,拉扯到最后,才嗫嚅地告诉我,豆丁跟他有缘,特地害这场病来认他这个干爹的。

    这小子算盘打得贼精贼精地,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多出来一个儿子!

    古人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任他百般坚持,我抽空还是请他吃了顿大餐。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也同样听过这句名言,结果呢在来来往往中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变得繁复起来,离梦想很近离现实很远。

    有了那次大餐的由头,许飞自诩为知恩图报,只要是他看得到的,听得到的,有能力做得到的有关我的一切困难在他那里都不足以成为困难。有了干爹的名号,在他他出差的那段日子,他几乎做到了超出身为人父的他他所应该做的一切。

    因为‘旧时相识’的关系,有一阵子我和许飞走得很近,却始终不愿突破道德底线,涉险于暧昧半步。许飞是个大男孩,从不要求我为他所做的回报什么,这也是我远离不了他的原因。他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应该回报他,可越是回报就越欠他得更多,这实在是一个怪圈。

    说日久生情也好,潜移默化也罢。当一份难以抉择的感情在自己的生活中拖沓了太长时间,而对方又已成为了你难以割舍的生活的一部分,同时你能捕捉到对方眼底对你每一分眷念的时候,感情似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难以掌控情非得以了。

    我此时的心理像极了暮光之城新月2里的贝拉,没有爱德华的日子里,杰克的陪伴已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Jake:怎么?我不可牵你的手吗?

    Bella:不,当然可以。但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意义非凡,所以……

    Jake:告诉我,你喜欢我对吧?

    点头

    Jake:而且,你也觉得我挺帅的吧?

    Bella:Jake,拜托,不要这样

    Jake:为什么?

    Bella:因为你这样会让这关系变质,而我需要你

    Jake:我时间多得很,我不会放弃的

    Bella:我也不想你放弃,但是,这仅仅是因为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我……我真是太自私了。我就像是那种你无法修好的车子,我再也无法发动了,我应该对你公平点儿

    影片中杰克的爱慕,引起了爱德华充分的警觉(有时只需要一通电话),才使得爱人最终回到了身边。可惜,那不是现实,现实中单纯而又傻气的他他丝毫没有察觉半分敌情的出现,才使得我不由自主地向命运的杯具悄然滑落了半分。

    第二节疑惑

    (他他自叙)

    离职的事,我是在一切手续顺利办下来的第二天,才告诉小眉的。跟我预期的状况完全不同,小眉的反应异乎寻常的平静,在她攒动的睫毛下清彻的眼神里,我捕捉不到她对这件事的任何情绪。

    只是散落在面前几寸餐桌上的目光找不到任何焦点,她的神态让我感觉刚刚只是听到了一个别人的故事,用指尖撕下几缕面包放进嘴里,便转身钻进厨房收拾餐具去了。

    她过于平静的表情让我隐隐有些担忧,我握着温热牛奶杯的手,拿起来又放下去,似乎怎么放都显得多余。

    小眉的个性是那种细腻敏感却又溢于言表的类型,所以,在她身边我不用费太大的心思去揣摩她的心理,可今晨她的表现实在是有悖常态,较之以往似乎一下子深沉了许多。

    我开始集中意念去反思这件事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可思前想后,又实在找不出在这件事上她责难我的原因。

    第一,我的出发点是为了今后大家都可以过上更加优越的生活。

    第二,家里我多照顾些,小眉也不必那么辛苦,父母也少去老多的抱怨。

    第三,由于单位工作一直繁忙,无意间都疏远了我跟豆丁的感情,儿子3岁了,我难得抽空去幼稚园接他一次,他竟然怯生生地直往妈妈的怀里钻。朝夕相处必定弥补得了当初亏欠他的父爱以及他所缺失的亲情。

    第四,我对原先的专业深恶痛绝,私下一直关注我这次决定研制的这款软件,而且,也了解到国内市场这一块技术的薄弱,只要研制成功,必定存在巨大的商机。

    第五,我觉得工作是很私已的事,男人要有所作为做事就不能拖泥带水,有些决心自己一旦下了全力付诸行动就好了。就像小眉也可以完全不必和我商量她在任何一家公司的是去是留,她决定就好……

    所以,就此列举下去,我还可以再多出若干条。可现状是,目前来看,连上述都显得

    多余,因为,小眉不给我任何反应,我自然就接受不到她任何的反馈信息。

    离职第一天,有点小郁闷地用完早餐,调整好心态,8点整准时坐在写字台旁,中午12点收工,坐在小眉身旁空出来的那把餐椅上,享用着LP大人亲手做的热腾腾的饭菜,这才有家的感觉,相濡以沫朝夕相处。

    饭后通常小憩片刻,临到1点半,冲杯特浓的卡布基诺,氤氲的咖啡香能一下子点燃沉睡的大脑。4点半去幼稚园接豆丁放学,短短的20分钟的车距,小家伙通常至少会跟你讲上当天在幼稚园学会的三个以上的故事。

    晚饭是在6点半,吃完后,我或是小眉会陪着豆丁玩一会,开始先是躲猫猫,直到有一次小家伙乘着躲猫猫之名攀上窗台藏进了吊柜,我就明令禁止了此项危险活动。以致于后来我选择任何一项活动,首先考虑的便是它的危险系数。

    很顺利地结束了第一周,第二周开始,小眉却变得益发的奇怪。首先,无论是她的来电或是短信统统都调成了震动,半夜里枕头下的震动,通常都会让我失眠很久。

    其次,晚饭后的那段空余,她越来越少地跟我们跟这个家庭待在一起,总会出现各种各样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有时是需要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有时是向家住附近的某位女同学借东西。本以为我的回归,会给她减轻一些家务上的压力,可就结果看,似乎没有任何起色。

    直到三周后她接到的那通电话,这奇怪的一切才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而我万万没料到,这个真相的背后却蕴藏着足以摧毁我全部幸福的巨大能量!

    第三节生活的魔方

    他他的创业生涯开始后,似乎一下子变得非常的勤劳,开始的那一两周,凌晨3点才结束他一天的全部工作。可他放弃比原先优渥的生活品质,放弃比原先更多的休憩时间,去把握年少时不可知的梦想,我很难理解。

    我不断在思考,是不是我对他感觉厌倦的同时,他对我也同样感觉到我这个人并不重要呢?所以,才会在作决定之时,丝毫不考虑要与我商量的?!

    没必要么?我自嘲地想到。

    我现在也不想尝试与他沟通,同样的没有必要。

    关键是他的回归,却完全扰乱了我正常生活的步调。我不可以再正大光明地去见许飞,不可以再碰上困难的时刻找人倾诉,不可以让许飞把豆丁扛在头上,不可以纵容豆丁在许飞的怀里撒娇似的喊着爸爸,虽然这个爸爸只是干的。

    生活有时候就像魔方,当你以为即将完成某一平面的拼接时,调转一格,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副局面。

    他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干嘛?

    当我需要他在身边的时候,他永远处于千里之外。而当我慢慢接受千里之外的现状时,他却再一次硬生生地介入到我适应的生活里。

    是的,我完全不适应。

    这世上居然连全职太太的全职都有跟我抢的?而且是个男人!

    有时,我在想,是不是该把他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所有他拉下的故事,全部说给他听?可是,我又不能,不能在他他最困难潦倒的时刻,再去刺激他。

    我不知道我该怎样处理这混乱的一切。

    他他事业要是处在顺风顺水的时刻,我可以毅然决然的抽身,可现在这个状况,我能吗?还是一直瞒下去,对许飞公平吗?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暗示,他会成为最最成功的爸爸,哪怕孩子非他亲身。

    又一个风雨交加的周末,他他失业第三周。

    我想昨晚超市的熟食是我闹肚子的元凶,整整一天,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我是蜷缩在卫生间的马桶上,上吐下泻,闻不得半点油腥。

    外面恶劣的天气,加上我凶险的病情,成全了豆丁不去幼稚园的梦想。

    我休息时,豆丁就坐在床边上用肉肉的小手紧紧地攥紧我一两根的手指头,跟我讲故事。间或把粉嫩的面颊贴上我的额头,密切观察着我的体温。

    我说:“宝贝,不用了,妈妈没有发烧,你去玩吧!”

    他却定定地望了我半天,然后用双手按住我的面颊,很认真地说了句,“妈妈,你瘦瘦啦!”而后,抓出我的一只脚就准备给我套袜子。

    “豆丁,干嘛?”我慌忙制止了他。

    “背妈妈去医院。”小家伙晃着脑袋斩钉截铁地回答。

    “豆丁,乖!宝宝背不动,去找爸爸去。”小家伙稚嫩的童声,不禁让我的话语里最大化的涨满了湿度,原来这个家里还是会有人关心我的。

    一刻钟后,他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出现在我的面前。

    “LP怎么样了?吃过药了么?”平铺直叙的一句对白。

    我忧伤地摇了摇头。

    “先吃点黄连素看看吧,不行我再带你去医院。”

    “我怕我会吐。”

    “唉!你也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以后吃东西自己当心点。这会外面下雨呢,我送你过去,豆丁也得跟着去,别大人还没好,小孩子又被传染上了。”说完,牵着豆丁走开了。

    他的态度让我实在无语……

    昏睡到午后,许飞来消息,问我现在感觉怎样了?

    我答,不好。

    他又问,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见我没有反应,他又复来三条,手机的震动,来得一条比一条急切。

    “他不是在家吗?”

    “让他送你过去,现在,马上。”

    “不然,你等我,我这就上来。”

    我赶紧回复过去,“不要,我下来。”

    出门才知道,雨已经止住了,天空却阴郁得可怕,肆虐的狂风从地上卷起可以操纵的一切东西不顾一切地砸向畏缩在外套里的人们的脑袋。

    出门前我已经预料到我的早到,可我仍旧选择了很有预谋的这样行事。

    原因是我不想让许飞看到我这么穷困潦倒饥寒交迫的一面,饥寒交迫,对,我想这个词我用得相当精准。

    从早上开始,我已经接近10个小时的滴米为进了。我很有理由怀疑,这次的呕吐腹泻实质上是食物中毒的并发症。所以,我精确计算过许飞从公司开车到达此地的时间后,我决定先下楼为自己找点吃的。

    好不容易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味道寡淡的阳春面,肠胃便毫无争议地接受了我的选择。

    可能还是过于虚脱的缘故,刚走出面馆半步,我便感觉心里发虚,意识到哪怕再往前坚持一步的下场——不省人事。我立马止住脚步,扶着面馆的门缓缓地就地而坐,心里一遍遍的叮嘱自己,千万不能昏过去啊,你不能。

    面馆进进出出的人,无不用怪异眼神打量我的,的确,在一个这么湿冷的天气,这么不顾一切地坐在被雨水打成烂泥的台阶上,实在不是一个精神健全的人所为,再不济,就是受刺激了。

    还是不想解释,爱怎想怎想,我不在乎,再怎么着也比昏过去不省人事强。

    下一秒,又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穷困潦倒饥寒交迫也就罢了,还差一点昏倒街头。

    这个家里,谁病倒了,我都可以做顿合他胃口的美食,食疗+药补。可,唯独我,病倒了,连一碗稀饭或是面条都吃不到。要求他他动手吧,他会不停地提问,稀饭?要放多少水啊?米要淘几遍呢?面条是冷水下还是热水下啊?……诸如此类,我估计饭还没到口,先就被他愚蠢的问题烦死,就像大话西游里烦死人也不偿命的唐僧。

    他他一直说,其实我想学的,只是没时间,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过做菜的时间。我承认即便他有时间,我也教不了像他这样天资愚笨的学生,他要的其实只是一本精准到几克油几克糖几克佐料的菜谱,而且还要花一生的时间,死记硬背地去记住做菜的每一步骤及其先后顺序,嗯~学工科的男人!

    正坐在雨水里,任由思绪信马由缰着呢,一双粗壮有力的臂膀,只瞬间便把我从台阶上抱着腾空而起。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是谁,我紧紧地闭上双眼,心想,这下可以安心了,即便此刻立马昏死过去。

    “在那个家庭里,你永远不可能成为那里的重心;而来到我的世界,唯一的重心将永远只围绕着你。”耳边传来灼热的男人的气息。

    一滴温热的液体悄然滑落到我的心底。

    第三节他他的愤怒

    (他他自叙)

    小眉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实在没太多在意,因为我现在每一分钟的工作,都关系到这个家庭明天的命运。只是到了傍晚时分,记挂着这丫头今天一天似乎都滴米未尽,才悄悄溜进厨房笨手拙脚的下了碗热腾腾的泡面,希望能勉强对付得了她的漉漉饥肠。

    捧着面碗,留意着楼道里每次响起的脚步声,不想却生生地多出来一个人稳健沉闷的脚步。拉开门,小眉正依在那个男人的肩头,颦着眉,眉宇间似乎藏匿着沉沉的心事,左手手背上有一块浅浅的淤青,应该是刚刚输完液的痕迹。

    “我叫许飞,小眉的发小,刚刚在路上碰见小眉几乎快晕厥过去,带她去了医院。”男人凝着眉,非常小心地将肩膀上的小眉交还于我,却似对待一件上好的瓷器般百般呵护。

    “哦,谢……。”我放下碗,几乎是本能地作答。

    “不用,小眉需要好好休息。”

    并不给我机会说完,男人便一脸黑线地打断,随后掉头离开。

    他眼底潜藏着不友善的神色,使我的后背泛起一阵阵恶寒。

    关上门,小眉看也没看一眼我煮的面,就躲进被窝里一个劲地摆弄着她的手机。再后来,起床,上厕所,在客厅里停停走走,手机依旧攥紧在手心里。

    自从那个男人出现后,我一直用眼角斜睨着小眉的一举一动,多希望是错觉,可还是改变不了真相的出现。

    20:58,小眉的手机拼命地震动起来,换作以往,她会飞快地按掉,她这样做,让我至少觉得她还是在意这个家的,在意我的感觉的,在意小豆丁的。可这次,她按下的却是接听键,那个男人的声音,即使听筒远在几米开外,我依旧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

    小眉似乎是故意的,大声地说笑,放纵地调情,甚至动用几百年都没在我面前出现过的暧昧语气。此刻的她,像极了希腊神话中利用金苹果制造嫉妒的不和女神厄里斯,她怎会如此不堪?!

    她是在故意激怒我么?如果是,我要说她成功了。

    “他是谁?”我死命地抓住她接电话的手腕冷冷地问,她细小的骨头几乎在我的蛮力下吱吱作响。

    “你弄疼我了。”她不顾一切地抽离我的掌控。

    “明知故问!”她回复我一个倔强的眼神,小小的手心里仍就死死地攥着她的手机。

    “该死!”我侧过身便去夺她的手机。

    夺过来却发现,小眉早已设定了密码。我越发地坚信这部手机里藏着的肮脏龌龊不可告人的秘密,眼见硕大的一顶绿帽子朝我砸来。

    “他是谁?”随着这声怒吼,眼中的毛细血管几乎迸裂开来。

    “许飞,我的情人,是我找来代替你的人。”小眉的斩钉截铁地回答,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脸上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良知?情人?!呵~,拜托,你即便要找也要找一个至少品貌不得逊色于我的吧?!就他那样的?你还没老花吧?丢人现眼!”我抽动着嘴角竭尽所能地对其冷嘲热讽,生平头一次觉得骂人没有障碍的。

    “够了,你说够了没有?我就是喜欢他,就是爱他,你所有的好加起来也抵不上他的好的一个零头。”小眉也不甘示弱。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对你太失望了!”我怨愤地看向她。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可还是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子,你扪心自问,你就没有一点责任么?”

    “我同意离婚。”

    “好,明天就去。”

    夜里,我辗转反侧坐卧难眠,30年头一次感觉到危机意识,而给我带来危机意识的却是5年来一直睡在我身侧的那个女人——苏小眉。

    一切在被证实之前,都存在可以挽回的余地,可她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实在是对一个男人莫大的侮辱,真希望她没有那么大方,可现在说这一切似乎都显得多余。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可还是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子,你扪心自问,你就没有一点责任么?”

    她说的最后一句,一直萦绕于心。

    她的话,细想来,也不无道理。女人心海底针,于小眉来说,那么细腻敏感多情的一颗心,却长期被我繁忙地工作所忽略,而我又总是将我们的感情粗线条的统而化之,长此以往,难免小眉不对我心生怨愤。

    耳旁突然响起熟悉的歌词。

    是否对你承诺了太多

    还是我原本给的就不够

    你始终有千万种理由

    我一直都跟随你的感受

    让你疯让你去放纵

    以为你有天会感动

    关于流言我装作无动于衷

    直到所有的梦已破碎

    才看见你的眼泪和后悔

    我是多想再给你机会

    多想问你究竟爱谁

    既然爱难分是非

    就别逃避勇敢面对

    给了他的心

    你是否能够要得回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让你更寂寞

    才会陷入感情漩涡

    怎么忍心让你受折磨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如果你想飞伤痛我背

    绕过这个弯,终于找到了可以让自己信服的理由,真想现在就告诉她我考虑后改变的决定,希望她这会还没睡着。

    后背往小眉的方向挪近了三寸,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翻过身。谁料到距离换算失误,翻过身后的局面使得我跟小眉鼻尖碰鼻尖。

    “对不起。”我贴近小眉的耳边轻声说,又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鼻尖。

    “孤月晚空清晖冷,伊人夜半愁梦深。”似乎很贴合此刻睡梦中小眉的意境,她的眉仍是颦着的,似乎那郁结着总也化不开的愁云。

    看着她这样,又是忍不住一阵的心痛。

    “对不起,请不要离开我。”我赶紧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心底默默祈祷明天她所做的决定能感应到今晚我所说的所做的一切。

    只5秒,我感到身后有一双暖暖的小手将我的腰轻轻拥着,原来她也没睡。

    “对不起,一切都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忍不住好奇,扭头偷窥了一眼,她的眼睛依旧是闭得紧紧的,清晰可辨的是眉角委延出一抹温情。

    第五节许飞的离开

    生病的日子,我一直很茫然,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这些天来吃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的缘故,我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运转,心跳也比平常凌乱半拍。

    正如我跟他他毅然决然地喊出同意离婚的那一刻,心底却没有做好准备后半辈子定要与许飞这个男人绑定一生。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的确很“杯具”。

    许飞在得知我和他他的这次摊牌后,却意外地和我疏离开来。我们现在越来越少地走在一起散步,偶尔他见我的目光也变得形形绰绰躲躲闪闪。

    他的初恋女友回来找他了,放弃了在另一个城市身处高位的父母的庇护,放下了高干子女作为公主的所有骄傲,他多多少少被她所做的一切而感动,典型的现实版“灰王子”。

    “这是你的一个机会,把握住自己幸福的机会。”

    “其实,即便我们走在一起,将来我们之间永远少不了的猜疑,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你会担心我是否红杏出墙;而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会同样怀疑你在勾引某一少妇。所以,结论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在一起也得不到我们梦寐以求的幸福。”我怕他改主意,像要急切地证明什么似的,说出了这一连串心口不一口不择言的话语。

    如果他有机会把握住幸福,那我宁愿成为插曲。

    “对不起。”许飞把我的双手紧紧地握在手心,却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又是这三个字,难不成这已然成了我的宿命?!不,绝不可以!

    我将手挣脱出来反握住他的手,“看着我的眼睛,求你!”

    “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我希望你勇敢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唯唯诺诺。我最受不了男人在我面前这样,玩伤感。”

    “给我三天时间,或许我就有勇气向我父母说明现在我所面临的一切。”许飞说出这句时似乎更像是在对自己下的一个决心。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三天后的天气和我们的心情一样坏,天空下的乌云被压得很低,风肆虐地吹。他约我在茶馆见面,彼此好像被隔在两个世界里,眼睁睁地望着对方不说话。一切话语都已显得多余,答案早已不言而喻。他就在我的身边,可我感觉遥远地好似相隔了几个世纪,我再也牵不到他的手,再也没有人为我挡风遮雨。我们在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他只是低头吃东西,我坐在她对面安静地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熟悉而又陌生。

    第六节飞舞在空中的棉拖鞋

    (他他自叙)

    时间仿佛像叶尖即将滑落的露珠,似乎凝固了,但随时存在加速度的可能。

    两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在不得不承认我的首次个人创业计划流产之际,我才诧异地发现现实生活不仅光速地鲸吞了我们先前所有的积蓄外,还对外欠下了7W的外债。

    小眉最近总对我的消费方式产生抱怨,说我几乎等同于足不出户,消费为零的状态。让她感到最为不满的还是在小豆丁的吃喝消费用度上,小豆丁已经窜到实5虚6的年纪了,对任何事物随时都会产生兴趣,消费需求也在逐步递增。而我却在这个时候,不断地以整体大局利益为重的说辞,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地压缩开支。

    我知道小眉很焦虑,夜里总会辗转反侧不得安宁,而且私下开始联系一些工作单位,期望能暂缓这个家庭的燃眉之急。可她又哪里知道我何尝不比她还急的呢?!

    眼前的事实让我相当的挫败,我想我现在需要的是一段休整的时间。可小眉却并不理解,女人的情绪似乎在面对重大问题的时候比男人容易更早的崩溃。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和小眉越来越多的争吵主题围绕着在08年风雨飘摇的经济危机中捉襟可见的经济问题。当所有的社交被封闭在这样一个沉闷的家庭里的时候,夫妻之间无疑成为了排泄愤懑倾诉不满的最佳人选。

    小眉和我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糟糕,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闹,已经变成了每周的必备的功课。对于我事业的混乱前景和面前这个女人的哭哭啼啼,我越来越多的感到的是厌烦。虽然,我知道这一切全是我造成的。

    我的决定给我的家庭带来了厄运,我对不起小眉,对不起豆丁,对不起父母,反正就是对不起所有的人。可现在木已成舟,我有尽力去赎罪的心,但也不用每天教条式的什么事都跟这个联系上,顺带借题发挥吧?!我现在奢求的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安宁。

    现在我跟小眉沟通起来完全成问题,她似乎没法心平气和地忍受我把我的意思表达完整,我的话总是被她粗暴的打断,(这个家庭已完全忽略我的话语权)而后便是一副小女儿家边泣边诉的苦情戏。戏的主题自始至终围绕着我丢掉的工作,但凡她有我的专业知识,有这么一家知名国企做后盾,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家庭落魄到这番田地的。

    再就是男人在经济上要学会抓大放小,抓住外面的大头才是男人本份的第一要务。其实,她自己也不想想,当初手头宽裕的时候,我何尝管她花出去的一分钱过?谁叫现在是特殊时期呢,可似乎小眉永远不会这么认为。

    小眉近两年还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心情不爽,手边抓着什么就砸过来,很有点当年红太狼的风范。所以,在与她长期不懈的对抗中,我的身手变得比从前更加的敏锐。

    而且,即便她砸得再厉害,叫嚣的再凶,我都不敢还手。因为她身上有我的软肋,血小板偏低,只要不经意的推攘她一下,结果很可能是,这疯女人第二天一睁眼就跑居委会去蹲点,上告妇联,说我使用家庭暴力。

    这一闹腾的后果自然是,那些阿姨婶婶的围着我一整天的狂轰滥炸,即便要跟她们每个人解释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是件繁重的耗费脑力的累活。

    小眉最近终于开始出去工作了,居然还进了政府部门,虽说是非编,可比起经济危机中那些强制失业的企业员工,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本想随着跟她见面次数的减少,家庭赤字状况的改善,内部矛盾也应该得以一定程度上的缓和,未想随着她第一个月850大圆工资的入库,却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激烈争吵。

    大家应该都不会忘记08年的另一件事,安徽阜阳的毒奶粉事件。各家报纸的争相报道,引起了民众的极大恐慌。很自然,身边人母的小眉自然也加入恐慌族的大流。

    10号发的工资,到家时已是两罐350/听的进口奶粉,据说,还是在超市货架上跟人抢破头才得来的。

    我得知却很是郁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温饱都成问题,豆丁至于要喝那么精贵的奶粉么?除了那些有问题的品牌,国货里没有问题的厂家也大有人在,何至恐慌至此?况且,豆丁,一年年长大了,不再是整天只依靠吃奶的小奶娃,5、6岁的孩子更多的营养应该来源于日常辅食,这才是书上的科学喂养。

    结果,小小的奶粉事件成了导火索,一经火星燃着,那边积聚了数万年怨气的小眉便像只火药桶般的爆发了。

    “他他,你没人性,没责任感,简直禽兽不如。”骂出这一句的时候,小眉已经开始酝酿着流泪的情绪。

    “我不是说……。”

    “你什么都不要说,居然让自己的儿子喝毒奶粉,我怎么就给豆丁找了个你这样的爸呢?你配么?你说?”不等我插话,她慷慨激昂地又丢出一句。

    “我要是个男人,我都会感到羞耻,至少我会做到让遇见过我的每一个女人,遇到我之后要比遇到我之前幸福,而你看看,你带给我的,带给豆丁的又是什么?”

    她越是激动,我就越是不想好好跟她讲话,斜睨着眼挑衅似的看着这小女人由激动渐渐爆发成失控的情绪,毕竟这些日子过得太平淡了,连吵架都已升级为一种幸福。

    “是啊,现实就是这样,我丢了工作,没钱,一分钱也没有了,你爱怎么样怎样吧!”我执拗地躺进沙发,借机翻看着报纸,其实是借报纸之机观察着小眉下一步的反应。

    果真,一个垂放在她手边的沙发靠垫准确无误的横飞向我的脑袋,我及时避开了这一劫。

    “他他,你决定不要脸到底了是吧?好吧,我成全你,明天上午就去民政局离婚,下午我就带着豆丁结婚,不,豆丁我要留给你,让你的日子过得不得消停。”

    “切,离就离。”

    “他他,你有种就再说一遍。”小眉的指尖几乎直指我的鼻前,看了平时还是太宠溺她了,个性居然变得这样的嚣张跋扈。

    “不可理喻。”我干脆躲开她,直接蜷缩进隔壁房间柔软的大床里。

    还是不能幸免于难,小眉面壁了数分钟后,脱下脚上的棉拖鞋就冲了进来,棉拖鞋在优雅的枝形吊灯下横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地扣向我的脸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脸上有些火辣辣的,起身看向大床旁的梳妆镜,一只鞋印清晰可见的印在镜中男人右侧的脸颊上。

    终究还是愤怒了,虽然我千百次的发誓对于这个女人,我不可发作的,可作为男人的尊严让我不顾一切地跳了起来。

    男人不可以动手打女人,可是在被女人追着打得没完没了的时候,谁也没有规定不能出于自卫的还手。

    你想砸是吧?那我们就砸个够。

    我脱下脚下的拖鞋以其人之道的方式回扔了过去,完全忽略了它的硬塑料的质地。武器拖鞋没有任何悬念地砸在了小眉的大腿上。

    小眉没料到我居然还手,吃惊得脸色都变了。掳起裤腿就看向被我砸中的部位,想必这次真的伤到了她。可在气头上,我权当没看见。

    “还真是没天理了。”看毕伤口,小眉就怒气冲冲地追向我。抬起另一只还在拖鞋里的脚,一脚直攻我的档下。

    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自然毫不示弱地还给她一脚。

    原先她的每一次攻击,我都在心底默默祈祷,期待她放弃对我的暴力,因为我今天实在是控制不住我以暴制暴的身体。最终,遍体鳞伤的只有可能是她。

    可她就是不领悟,屡败屡战负隅顽抗,大家打得不可开交。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们这才记起这个家里另一个家庭成员的存在。

    拉开门看,小豆丁正在收拾自己穿戴整齐,不断地往他奥特曼的背包里挑选着他最爱的玩具,嘴巴里面嘟嘟嚷嚷地说着,“叫你们不要吵,你们天天吵,这些大人统统都不听话的。那好吧,你们继续吵。”

    小眉一下子便冲到了豆丁的跟前,眼角噙着濡湿的眼泪。

    “豆丁,告诉妈妈,这么晚,要上哪里去啊?”平复着语调问。

    “离家出走,你们吵死了。”豆丁头都不抬,固执地替自己继续绑着鞋带。

    “豆丁不走,我们闹着玩的。”我一把将豆丁抱紧,安抚着小家伙的情绪去睡觉。

    那晚,小眉头一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过夜。第二天,睁开眼依旧是阴雨连绵,小豆丁已被小眉送往了幼稚园。

    看着小眉眼神空洞地坐在床沿,我几乎恨透了昨晚我对她所做的一切。

    试图拉拉她的手,冰冷的指尖一把甩开了我的热度。

    “起来。”她冷冷地说。

    “干嘛?”我机械地起身套上外套。

    “去离婚。”

    “今天?”我瞅着外面没有间歇过的雨帘,不肖地打趣她说。心想这女人还真是能闹,昨晚还没闹够么,一大早的又来?!好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闹成怎样才是头。

    “今天,一会打车去,这是昨晚我草拟的离婚协议,你看下。”

    她还真下了功课,我看着手边那张离婚协议,突然有点哭笑不得的情绪。内容很简单,几乎不和我涉及任何财产问题,所有的财产也好债务也罢全是我来承担,孩子归我,只是再后面备注了一条我欠他2000W美元,在债务还清之前,我不得再婚。

    我什么时候欠她这笔天债的?我也很无辜好不好?!小眉对此却解释得合情合理,为了小豆丁的健康成长环境,通常后母在童话剧中都是臭名昭著的。好吧,看在她为了孩子着想的份上,我原谅她。

    2008年5月18日,小眉为我们选定的离婚日期,天气阴雨不断,雷电交加,仿佛老天都不愿见证这一幕惨剧的发生。兴庆的是离婚似乎比结婚要容易得多,结婚处窗口排着排死人不偿命的队,而离婚处,我们前面等待离婚的只有一对。

    事先没有准备,所以我们没有照片,民政局的人和蔼可亲的过来招呼我缴费照相,我倒是先跑到了小眉的面前征询她的意见。

    “LP,他们说拍离婚照要交银子的,我交还是不交啊?”

    “交。”小眉回答得干净利落。

    我尴尬地望着面前办事的民政局阿姨,猥琐地笑了笑,赶紧撤离了命案现场。

    从进去到出来,只13分钟,我和小眉便办完了离婚的一切手续,我们手持的红本本穿过民政局本不宽敞的走廊时,无疑成为了那天若干排队领证新人的焦点。

    民政局阿姨最后的一句话犹言在耳——你们今天可真幸运,是成功领证(她故意忽略了何证)的第一对,那不,你们前面的一对,说是去外面谈,谈着谈着就逃跑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小眉这次是动真格的了。看着她欢呼雀跃地跑出民政局,雨已经停在了路上,在路边撩起裤脚向我展示着她的淤痕,几乎仰天长啸,我这才意识到我伤她有多深。

    也许这样对她才算公平,现在至少她可以去做她想做的自己了,毕竟除了自由,我已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可以给她的了。

    毕竟还爱着,心还是会痛,很自私地要求她暂时不要离开,小豆丁会很轻易地察觉父母的一切细微变化。

    小眉深呼吸,然后点头说“好。”之后拍打着我的肩头,异常豪迈地说,“放心,虽然法律上我没有义务,但是请相信我不会丢下你们父子不管的。”

    后一句话更是引经据典的爆雷语录——总算可以体验到从合法变为非法同居的快感老!

    第七节苏小眉的新生

    他他前面为你们叙述到哪里啦?哦,离婚,对。

    关于离婚,我想说的是,“离婚并非最终目的,只是让他振作起来的手段。”

    他他遇见我之前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太顺了,成功已是一种常态,以致于忘记了挫折的存在。任何事任何人于他而言都是志在必得运筹帷幄之间的事,我眼见着他在家里待着一天比一天的消沉,天天茫然无助地望着计算机屏幕发呆,脾气变得一天比一天骄横暴躁。

    最最关键的是,他居然向我以鞋还鞋,以脚还脚了!这在以前他是断断不敢为之的事情,我苏小眉发誓,此生最鄙视的就是这类向女人动粗的男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女性在体力上远不可能于男性对等,况且,在我向他砸去软绵绵的家居拖鞋的时候,他却回报我的是硬梆梆的塑料拖鞋;当我穿着棉拖鞋踢向他腿上的时候,他仍是穿着硬塑料拖鞋全力地予以反击。我的有所顾忌换来了他的毫不怜惜,这伤孰轻孰重就早已不言而喻了。

    不想再费力去深想了,在这一切尚未演变为一场更大的灾难前,还是早早地结束为妙。

    这男人毕竟当初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只怪我能力有限,调教无方。

    签字之前,他他恳请我,这事不得让双方的父母知道,我答应了。签字之后,他他又肯请我暂时为了豆丁的身心健康不要离开这个屋子,我也同意了。这是为了尽早获得我向往已久的自由,我必须所做的一些让步。

    作为回报,他他也同意将所欠我2000W美元的条款写进协议,虽然他他也知道就目前乃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来看他很难筹措到这笔巨款。

    我不会当真逼他还这笔钱,逼他等于在逼小豆丁,这种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我只是担心,我的退出会让别的别有用心的女人钻了空子,结果反而是害了豆丁。所以,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务必确保他他即便在我离开的日子也能心无旁骛的抚育豆丁成长。

    他他,现在至少现在应该明白了一点:感情是需要长线投资的事情,结婚娶妻,不代表此后你便拥有了这个女人的终生收益权,你若是漫不经心,我随时可以转身离开。

    我保守着离婚的秘密,每天心境平静而详和地坐在去单位的公车上,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望着窗外春意盎然的绿色,嘴角长久地挂着向上微翘的弧度。

    当然,离婚当道,我得给各位再补述一下我的新工作。

    这家政府部门两年前,登报公开招考过部分职位。我曾经很积极的参考过,只不过很可惜结果是名落孙山。

    某个下午我正带豆丁逛超市呢,一通陌生的来电。告知我此人是那家政府部门的人事科长,他们准备筹备一个类似接待大厅之类的政务公开平台,需要会简单的电脑操作,工资年薪大约是15000左右,属于中介代签合同性质,问我有没有兴趣。

    虽然低廉的薪酬让我有片刻的犹豫,可在目前的情况下似乎由不得我去选择。也许,这是生活的又一次转机。我只能抓住,不能放弃。

    两秒之后,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对这个职位非常感兴趣。人事科长以这样一句话作为的结束语:如果你顺利通过面试及笔试,我们欢迎你的加入。

    笔试的结果大家都不分上下,关键就到了下一轮的同天面试。看来政府部门对于这次招聘非常重视,光是局级领导的考官就呼啦啦地坐成了一排。

    开场5分钟的时间自我介绍,剩余的5分钟我要做的就是让在座的老老少少半数以上对我印象深刻甚至喜欢上我,并且打出较好的第一印象分。

    我想这一点上我做得很成功。

    又经过两三轮的筛选下来,一周后,毫无悬念地通知我,下周三进入培训。同时,也参考了我过去的工作资质及年龄,(其他姑娘平均小我四五岁)希望我能提早半小时到场,担任起班长的表率带头作用。

    啧,“小女子”领命!

    第八节谁动了她的奶酪

    还是我苏小眉,为大家接着继续这个故事。他他?先一边凉快去吧,在他冷静地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理清头绪前,这里暂且没有他的发言权。

    周三的培训,为了不辜负人家的拳拳期望,我甚至比他们要求的时间超前了20分钟到达了人事处的门口。整个楼面全然黑洞洞的一片,望了一眼墙上张贴的告知上班时间,上午9:00整,嗯,也就是说,我很不凑巧地正好提早了20分钟。

    后来想想,这20分钟成为了我生命中最尴尬的等待。因为步出电梯的第一间就是我要报到的人事处,越是接近上班的点,电梯灯越是频繁地明明灭灭。里面出来的人,也是满脸问号地用眼神探究着我的来历。我只是在心底暗自嘀咕,在这黑洞洞的楼层里,切莫当我是潜入办公大楼来窃取国家机密的间谍才好。

    转念又想,这些人于我而言全然陌生,但保不准今后就是分管我的某个处长局长,我这还没怎么怎么地呢,就先已经把人家给怠慢了,以后还想在这混么?!不行,再怎么也得先拿出点谦卑的态度。

    权当今早出来干义工来着——免费的礼仪。

    再出来人时,心里多少就有了底气,微微颔首客套却又不过分夸张地问好。这招貌似还有点效,再出来人时,还未待对方反应过来,我已将问早递送过去,人家自然很客套的回礼,当真开始思索是否跟我熟识时,早已与我错身而过。

    可当我刚应付地得心应手的时候,我等的那个人事科的干事到了。笃笃地高跟鞋踏出了满满的自信,眼神犀利地扫了我一眼,嘴角绽出一抹挺有深意的笑。

    “你是苏小眉吧?来了多久啦?”

    不待我回答,就又给了我背影,自顾自娴熟地打开属于自己办公间,我便紧随其后。

    “嗯嗯,是的,我也刚到。”唉,能省则省吧,多说无益。

    待她整理桌上文件的时候,我才得以近距离地再次观察她。

    齐眉刘海,一道弯简洁、精干的发型,很周正的五官,保养精致的肌肤,很难让人揣度其真实的年龄。

    “我姓秋,你以后可以称呼我秋主任。”见我一直注视着她,她似乎能读透我的思想,不待我发问,就简洁地做了自我介绍。

    接下来更是简明扼要高效地给我布置了今天的工作要点,很清晰的思路,哪些是需要我帮忙协助完成的,哪些是需要我单独处理的。

    总的来说,培训第一天,任务不是很重,无非就是保持这批招聘而来的包括我之内6个丫头的学习纪律,作业本、原子笔之类的该领的领,该发的发,培训会场的安静整洁,负责给任课老师端茶倒水之类的。

    难怪是班长,班长原来是用来干这个的,请允许我在没人注视的角落里偷偷流一下瀑布汗。

    一晃到了9点半,准备工作各项都已经到位。我的姑娘们才娉娉婷婷地陆续走进培训会场,见我位列主席台右手着手准备老师的就位,都会多少有些讶异的反应。但其中只有一个似乎反应得有点过头,眸子里有灼伤人的热度,像极了咒怨里阴寒的眼色。

    我注意到了她。

    其实,在第一轮过来复试的当天就注意到了她。

    小个头,细长平实的五官,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寡言少语,很难让人印象深刻。只是下巴下侧一颗偌大的黑痣,过目之后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王瑞珏。

    第一个留给我手机号码的就是她。

    之后,通知培训的那天,第一通电话我在方便差了几秒钟错过了。手机向她问询,是不是这家单位打来的电话通知。

    她回答的语气满是迟疑,“你怎么知道就是他们给你来电话的?”

    “手机不有显示吗?我看着号码有点像,只是这会她们那一直占线,我电话回不进去。”

    “哦,这样啊。”

    “那是不是她们的电话通知呢?你接到没?”

    “嗯,接到了。”

    “都怎么说地呀?”

    “下周三去培训。”

    “哦,好吧,谢谢了,我大概了解,我想一会她们还会再来电话通知的。”

    “不用谢。”

    我想特别是其后,秋主任紧锣密鼓的宣布,今后我将任这个小集体的班长的消息,更加确定无疑地刺激着这个姑娘突突跳动的敏感神经线。她的眼神已经升级到将我千刀万剐都难解心头之恨的地步。

    而我只是淡淡而又从容地看着这一切,我的表情只想传达一点:这个挂名的班长我不惜罕。可高处不胜寒、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未必人人都懂。

    选听课座位时,她很有主见地与我相隔两端而座。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跟她初相见时的浅交是彻底断送了。

    中午单位安排我给每个新人都派发了饭卡,食堂就餐。饭卡中充值了两个月的餐费,也就是150/元每月的样子。接过饭卡,我们一行女子六人组就浩浩荡荡地涌向了食堂。对于机关食堂的好奇,隐隐淡去了我和王之间气场不和的阴影。

    大家选定还算合自己胃口的菜,便找着位置坐定。可汤还是需要去另外端的,所以,我只好自告奋勇地留守下来看守阵地,她她谁谁谁帮忙给我顺带一碗就成。

    离开前,王瑞珏不放心地一再叮嘱,“我们的饭卡放这,帮我们看好哦。”

    我点点头,这丫头还真小家子气。拜托!人家这好歹也是机关食堂,把人家个个都想像成小蟊贼,这也忒有悖常理了吧?!

    5分钟后,她们一行回来,只她一个扯着嗓子喊开了。

    “不是叫你帮我看好饭卡的么?”那个高分贝和恶劣的语气就差叫嚣着让我给她叩头认罪跪地赔钱了。

    我一脸茫然,“刚刚5分钟,就没人靠近这张桌子10步以内,怎么可能没了呢?会不会掉在桌子底下或是座位上,你自己再找找。”

    “没有,我都找过了,就是没有。”王瑞珏此刻已经激动得面红耳赤。

    “大不了赔你,多大事?!”我实在看不惯她大呼小叫的样子,眼角扫过桌面,却意外地发现了另一处可疑的角落。

    “餐盘下面也找过了吗?”

    她一脸黑线地又托起餐盘,嚣张的嚎叫立马消散在空气中,写着她大名的饭卡正安静地躺在那里。没理了,叫不起来了,谁都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前头肯定也是自己把餐盘压在上头,回头就把这事忘了,只惦记着我弄丢了她的饭卡,凶神恶煞地向我讨要。到头来,却是自己种的因,结的果。

    典型的心理暗示,可想今后她绝非我的朋友。

    晚上回家,看到她QQ上的签名,终于证实了我先前对她的全部猜测。“上帝啊!请再给我一次改写人生的机会吧!”

    我想她家一定很穷,所以,才会如此穷凶极恶费尽心机地去算计周围有可能威胁到她利益的每一个人。

    第九节极品同事

    不经意间,我们的业务培训已近一周。照原定计划,我们只要像填鸭似的接着啃完那接下来那一半繁重而又冗长的业务知识,基本上就算是稳操胜卷了。

    别说,这业务培训还真是难为了那些政府部门身处要职的头头脑脑,5个业务对口部门的方方面面的业务基础知识,10天之内要完全充斥满我们的大脑。然后,半个月的试运行,接着就是让我们八面玲珑百变神通,任何一个条口的业务问题放到我们面前都不能成为问题。OMG,就算要特训偶成为超人,这个年龄是不是也忒迟了点?!

    姑娘们表面上一团和气,私下竞争得也挺厉害,晚上抱资料的时间完全替代掉往日里泡肥皂剧的空档,毕竟谁都不想最后淘汰出局。当然,谁也无法确定的是,淘不淘汰这也许是个无可预料的问题。

    当然,经过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大家心知肚明的是,我们这群人里绰号蛋蛋黑得发红的姑娘,独独只有她绝对不会出线。究其原因,谁让人家有个做处长的老爹呢?!

    意料之中,王瑞珏很快便盯上了上帝给她改写人生机会而甩给她的绳子。虽然和蛋蛋返家的方向完全相反,却是成天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地打得火热。

    周五下午,许是看到连日来大家的学业太辛苦的缘故吧,秋主任决定给我们放假半天,由头便是让我们自个找个地方按单位的要求拍摄工作照,以便日后制作工作牌履历表等等。

    大家闲淡地吃完工作餐,简单商讨片刻。便一致决定去新街口的万达楼下拍摄,因为传说他家拍出来的效果比较美好。这个我不在行,既然在行的大有人在,我乐于听命。

    到了那才知道是家数码快照,当天即拿型的。可怜人家小本生意,本身就火到爆的那种,结果我们6个一到,人家那立即长队伺候。伺候完了也拿不到,谁叫都是些姑娘家,一个惦记着比一个漂亮,结果修来改去没了结果。

    等待的无聊时刻,倒是蛋蛋无意为之的一个玩笑,不经意替在场所有人解了乏。

    事情是这个样子滴,人家电脑上的美女图正对比修改着,P到王瑞珏的那张,许是蛋蛋觉得跟王平日里熟识惯了,张口就跟P着的师傅说。

    “嘿,嘿,嘿,干脆把她脸上的那颗痣也给一并修去,那会不会更完美点?”

    P片片的师傅听了这话手顿了顿,有点手足无措的架势。倒是轮到我们听清这个内容,6个里面除了王,其余5个立马笑趴下。

    王碍于众人在场,脸面上下不来又不好翻脸使性子,只好讪讪地自找台阶下。

    “那,那P完还是我么?到时候做到工作牌上,别人不当我冒名顶替的才怪!”

    “师傅,那个,那个别听她的,您继续您的,如果调色差,最好再白一点。”

    我暗自替蛋蛋捏了把冷汗,感情日后她不再需要你的时候,这笔帐她定要是和你算回头的,路走长了一个人的本性自会暴露出来的。还有就是这个蛋蛋,真真把玩笑开到了某人的死穴上,任凭平日里跟她那热乎劲,倒是一个心无城府口无遮拦的女孩!

    培训第十天,下午安排了总结成果发言+模拟礼仪演示。

    上身淡色T恤,深灰色休闲裤搭配言简意骇的尖头黑皮鞋,我们着装上的被要求,以致于一大早来,看到的完全是彼此眼里的自己。好在我们多数个头相差无几,也不需要过多考虑,只是有个人,为了掩饰不屑低我们一头的目的,特地蹬了双足足比平时里高出5公分的黑皮鞋,这女人虚荣心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强。

    中午下楼去食堂吃饭,瞧着她拙劣地走在我前头重心不稳的模样,我使劲忍了忍,终究还是没能忍得住。

    “我说王瑞珏,你今天终于和我们一样高了。”

    唉!不好意思又害她内伤了,吃饭的座位完全跟我错开一桌。这孩子太敏感,实在太容易被得罪,摊上她,我这个做班长的就自认倒霉,时不时得好好调教调教,俗话不是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俗话又说“自负,就得学会自己对付。”

    可我看低了一点,她王瑞珏,又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应对得了的?!蛋蛋那次对她而言是迫不得已,而转换到我这边,就成为咎由自取了。

    下午的总结成果发言,面对的是局级领导干部科员,演讲稿通读下来,有惊无险。毕竟嘛,大家视力都不好,不带眼镜放眼放去,面前的人头全都糊糊的一片,倒没什么可以用来临场紧张的。

    关键环节是模拟礼仪演示,我们6人被指派分为了两组,每3人单独成组,其中一个扮演业务客户,两个充当我们即将成为的大厅前台。一组演示正常流程,一组客串非正常流程。

    所谓非正常流程,也就是工作中,万一碰上了比较刁蛮的客户,我们该如何巧妙应对。

    在这一场,我们与前来观看我们演示的局长级别的大人物们在时空感上又拉进了一层,直接由两排之外的台上搬近到面前,虽然事前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台词也烂熟于心。可当真和那些个大人物保持在警戒距离之内的表演时,心口的紧张不安还是会时不时跳跃出来。

    是的,正如你们所想,我怯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倒不是因为紧张到忘记台词,而是很不走运的是,轮到那组非正常流程演示时,我正好饰演前台,而王正巧饰演刁蛮顾客。

    岔开一句,刁蛮顾客这个角色还真是为她度身定做的,无论泼妇的外型还是小市民的市侩的地方语言,不用她多做拿捏,便自然而然地跃然眼前。

    先前我们排练了几百次,台词完全对得准确无误,可就是这最为重要的一次,王像只蝎子般翘起的尾巴狠狠给了我致命一击。

    台词中有刁蛮顾客故意刁难前台的话,前台应给予不同侧重点的解答,可王还是看破了我有些胆怯的心理,同样的问题,连续问了我三遍。我已经把所有的台词都用上了,再出口必然并非动听的言语,结果无言相对的几分钟沉默憋得我满面通红。

    而更让我无地自容的是,局长身后那些科长级的人物,适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哄笑声,是的,这场汇报演出已经不可逆转地演变成一出闹剧。

    有酸意在鼻尖上涌动,咬咬唇再不济也得忍住。输了面子只不过外伤,容易医治;倒是在这么一大群人面前,特别是那个小我5岁的特意要我好看的小泼妇面前,黯然泪下,怕是真的连里面的自尊都会输得干净,想要痊愈又何止一天两天的事?无论如何,输掉什么也不能输掉自尊。

    表演结束,我呆若木鸡地谢幕,返身跌会自己的座位,思忖良久,硬逼着嘴角浮现出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意。

    这个小泼妇,跟我斗,恐怕你还嫩了点。想当年JJ上小学毕业的时候,恐怕你还没有断奶呢!这在座的全场,除了那些只看表象的脑袋抽风的家伙,笑得肆无忌惮外,但凡那有些许深度和见地的,多多少少地看了个究竟。虽说今日定言一切,还为之尚早,可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等你露出狐狸尾巴,我们走着瞧!

    在这样的场合,人其实已经把自己撕成了两半,内心里留着真实的自我,在人群中却穿上了演出的礼服,扮演着非我的角色。

    第十节苍凉的姿态

    (他他自叙)

    我病了,病入膏肓的那种。

    自从亲眼目睹了我工作上的失利及感情上的失意后,连自己体内的胃都开始不自觉地抵制分配给它的任务。饥饿于我而言,几近非常态,每回我运送下去的食物哪怕再少或是没有,它都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没有抗议,没有怨言。

    想想还真是失败的可以,顺带连能源都一块节约了。

    每日里和衣瘫软在床榻上,睁眼日出,闭眼日暮。外面电闪雷鸣也好,晴空万里也罢,在我空洞的眼神里仍是恒久不变的画面。想必四季只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了无生机地默默更替着。

    久未见着镜中的自己,对于那幅失败的面孔我还存在着心理阴影。应该变化不大,还是原来的自己吧,只是偶尔抚过面颊,手背的肌肤会被生生地刺痛。

    人生走到这一步,想哭也没力气,想笑也没力气,滴落心底的泪黯然成伤。

    有点羡慕少时待字闺中的小眉,她说她悲的时候,会备瓶老酒,偷偷藏在衣服的内衬在父母的眼皮下瞒天过海地带入家门,待进入自己的地盘,再紧锁房门。晚上一个人喝得昏天暗地,接着地上亦或是床上四仰八叉地蒙头苦睡。只是后来她发现唯一的缺陷是醉过之后终究还得醒来,再大再小的事难逃独自面对,这便成就了她日后滴酒不沾的重要信条。

    可眼下,我连这个都不及她。

    不仅仅是醉不起问题,是连买醉的勇气都没有。这就是我,一无是处的我,连器官都开始鄙视的我。

    而此刻的苏小眉又在哪呢?!我使劲甩甩头,颇为自嘲地苦笑了起来,一定是睡觉睡糊涂了,这个点她除了在单位上班还能在哪呢?连她一介弱女子都会迫于生存的压力而去奔波,我呢?我呢!却蜕化为世人所唾弃的米虫。

    就算我此刻外出挣回再多的米,意义何在呢?小眉虽然看在豆丁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答应留下,但从她每日阴云密布的神情里,她铁定不会再勾住我的脖子,亲昵地在耳边呼喊“老公,真棒”了。

    她离开了,带着她自由的灵魂。很快她会投入到一段新的恋情中去,因为美女身边总不乏追求者。我已然成了她的过去式,待到那幸运的男子与之携手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家里的时候,我却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赶他出去。

    想想真的很无力,时间就是这样,静悄悄地带走你平时漠不关心的东西,当你知道去珍惜的时候,她已义无反顾的离你远去。

    晚上豆丁听说我病了,跌跌撞撞地跑到我的床前。我仍梗着后背,面无表情地仰卧在床上,很多事情,我只能想明白个大概,要真得想得通彻,仍有待时日。

    肉肉的小手抚上我的额头,又在自己的脑门上做了个较温,然后表情严肃紧张地望向我,“爸爸,你好像烧得很厉害,豆丁背你去医院。”

    “爸爸没事,只想安静地躺一会,豆丁自己去玩吧。”我轻轻挣开他的小手。

    “爸爸生病,一定得去医院。豆丁病的时候,不是每回都被送进医院的么?爸爸是怕疼么?豆丁会那糖给打针的阿姨,让她下手轻轻的哦。”豆丁仍是一脸的执着。

    我才发现这些日子以来,豆丁的确长大了也懂事了,思维越来越清晰,居然开始试着去揣摩大人心理,甚至用孩童的天真纯良来安抚大人不安的情绪。

    看来这小家伙也不好糊弄过去了,我得另外支招,将他注意力转移开去。毕竟,额上有些热度,后背也开始盗汗,也不知道这类感冒会不会传染。

    于是,故意用生硬刻板的语气对小家伙说到。

    “爸爸失业呢,没钱去看病。”

    豆丁眼睛溜了一圈,很低声地附在我耳边耳语到。

    “不是还有妈妈么?爸爸正好可以留在家陪我玩,今后我就不用上幼儿园了。”

    唉!原来如此,豆丁果真开始有自己独立的思维了!我只好继续给他解释。

    “妈妈是女生啊,挣的那些银子怕是不够豆丁和自己用的,哪有闲钱再缴医院给我看病呢?”

    “那爸爸为什么失业?”

    “他们不要我啊。”

    “他们这些坏人,我叫奥特曼把他们都打到天上去。”话刚出口,见他的表情似乎又有了别的主意。

    “嗯,还是这样吧,爸爸在家养病,豆丁明天出去上班,挣钱给爸爸看病。”

    我的眼角濡湿了,使劲地支起依旧僵直的后背,一把将小家伙拉进怀里,在他的后背忍不住小声悲泣。

    抱了一会,我很快就松开了,热度已经顺着颈脖亦步亦趋地攀爬到脸面上来,咽喉火烧火燎地灼痛,一阵更胜似一阵,真有点想两眼抹黑昏死过去的冲动。

    豆丁叮玲咚佟地又是一阵猛跑,估计是找小眉玩去了。小孩子就是好,什么都不用放在心上。正有些惆怅,小家伙又风一般地旋到了面前。

    摊开掌心,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颓然眼前。

    “给你5分钟时间准备,5分钟后的士送我们一块去医院,银子嘛,这个月我苏小眉身上尚够开销的,算我借你的,病愈之后连本带息一个子都不能少的还我。”

    是她的字迹,我认得出来,心里好一阵悸动,这是不是代表她给了我一个让我赎罪的机会?我那天还真是蠢得可以,居然,居然还理直气壮的跟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难怪她那么毅然决然地一定要促成离婚大计,说到底还是我亏欠了她。

    她这是在向我示好么?不,不可能,她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去原谅我,那不是示好,难不成是在可怜我施舍我?!不,我绝不接受这样的施舍。

    我的脚尖转了几个方向,最终还是回到了床前。

    脑子已经很乱,加上高烧,我实在再也抽不出脑力仔细去辨别她用意的好坏。只记得模糊中,她走了进来,替我在外衣上又套了件外套,动作麻利地替我系好了脚上的鞋带,在外面停车等待的的士司机不耐烦的喇叭声中搀我上车,再抱紧豆丁坐到我的身旁。整个过程她始终是无声无息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时间已是不早,只得就近选了家社区保健诊所。

    踏进诊所,我们带来的情绪很快便揉入了诊所安静的氛围中。由于是晚间,就诊的病患相对较少,医生护士更是很难捕捉到其身影。

    把我和豆丁安置妥当后,小眉就开始楼上楼下四处奔波,好不容易等来了去WC的挂号护士,又去药房堵住了正在聊天的值班医生,最后才辗转地回到了我们身边。

    值班医生问清楚病症,埋着头在病例上草拟了一份天书,我便被支使去了注射室。小眉搀扶着我找位置坐下,面前年轻的小护士匆匆调配了药剂,扫了我一眼,“姓名?”

    “他他。”

    一针,两针,三针,我的手背很快便拱成了一座小山。直觉告诉我再戳下去,我真的会吐她一身的,再看面前年的小护士,却仍是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TM是实习生吧?不会戳别跑出来丢人,拿病患当小白鼠,反正疼的不是自个,还有没有一点医德?你叫什么名字?去,喊你们护士长来,我要投诉你!”

    小眉倒是先我一步爆发了,桌子在她的巴掌下被拍得摇摇晃晃,圆瞪的杏目,很有当年野蛮女友的气势。

    5分钟后,点滴安静地流淌在我的血管里。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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