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这是我们的救命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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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张有龙是朱彦夫在农民夜校里最得意的学生,朱彦夫对他的聪明好学最是赏识,经常当着小狗子的面夸奖他,说他有思想,肯上进,是个人才。自朱彦夫当了支书后,很希望多接触一些各队的学员们,多了解一些各队群众的意见,但不知为什么,这些人很少上门了,连最爱看书学习的张有龙也像蒸发了一样,就是不肯露面,听大队的几个干部说,广大社员全身心投入集体生产劳动的积极性前所未有,一个个真恨不得把一天当作两天来过,没有时间来拜望他们的老师,朱彦夫听了既高兴又有些失落,高兴的是人们的思想提高的速度超乎想象,这是对他当支书的肯定啊,失落的是那一张张面孔是那么熟悉那么诱人而又那么遥不可及!

    “你们四组的情况怎样,听说被洪水冲得最厉害,现在都恢复了吗?”

    “都很好,都很好哇,朱书记,有你在大队当家,能不好吗,张连长和队长天天教导俺们说,要搞好生产,不好好生产劳动就对不起俺们的朱书记。”张有龙说的张连长就是小狗子,小狗子在四组住组。

    朱彦夫笑容满面地把张有龙领到沙盘前,指着沙盘说:“要你看,你们四组是不是该插上红旗?”

    “这个,这个俺可说不好,别的组也搞得很出色呀,说不准其他几个组比俺四组搞得还好呢,你是书记,你了解全盘,该谁插红旗您心里比谁都有数啊。”张有龙扫视着沙盘,抓着脑袋圆滑地翻翻眼睛。

    “你对这段时间的变化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没有想法。”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这也不是你张有龙的性格。”朱彦夫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黄豆年年黄,绿豆年年绿,真的不错。”张有龙躲闪着朱彦夫的眼睛,“有时间,俺会来看您的,俺走了。”

    看着张有龙离去的背影,朱彦夫的心里布满了迷茫,脑子里雾气腾腾。就在他要转身进院门时,屋山头传来两个妇女的嘀咕声,是俩个女人从这里路过。一种直觉告诉他,这种嘀咕似乎与他有关,他赶紧跨进院门,闪身躲在院门后想偷听她们的谈话。

    “这就是朱书记的家,别说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哼,真是眨巴眼儿生瞎子,一代不如一代,不说这心里就憋得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声音太小还是没有再说朱彦夫无法判断,脚步声掩埋了朱彦夫的听觉,朱彦夫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这俩女人是说的自己吗?朱彦夫顿觉天旋地转,像被谁抽了筋似的瘫倒在院子里,一种不祥的预感使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浑身冷汗直冒。

    “这是咋啦?你可别吓唬俺哪,朱彦夫,你快醒醒,你快醒醒!”抱着孩子拎着一篮子菜的陈希荣走进院门一看,吓得篮子掉在了地上,扑到朱彦夫身上又哭又喊。

    婆婆郑学英被朱彦花接到刘庄去了,小叔子朱彦坤也被抽到高级社修公路去了,家里就剩下朱彦夫一家三口,陈希荣刚到菜园里也只这一袋烟功夫,那个张有龙不见了,朱彦夫也倒在了院子里,这是怎么回事啊?陈希荣觉得天一下子塌了下来,曾经的护士职业还没有让她完全的丧失理智,她不再徒劳的大喊大叫,而是紧紧地掐住了朱彦夫的人中。

    朱彦夫一醒来就说:“希荣,我、我心里很难受。”

    陈希荣眼里噙着眼泪:“都怪俺太大意,你躺着别动,俺给你打糖水来,先喝一口,就会好点的。”

    “不,”朱彦夫摇摇头,“我不喝,你也别走,等我缓一阵子,就扶我到屋子里去。”他抬起手臂,想拉拉陈希荣的手,可没能达到目的。

    陈希荣心里象刀搅般难受,她懂得朱彦夫的心事,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朱彦夫搂在怀里,因为顾此失彼,不小心把向华弄得哇哇的大哭不止。陈希荣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询问着朱彦夫的感受:“娃,别哭啊,娘失错的,娘对不住你……彦夫,好受些了么,你把俺的魂都给吓飞了……现在还很难受是吗?”

    “没事了,向华,别哭,你不要管我,你这样向华难受,你也受不了……”朱彦夫清醒多了,靠在陈希荣怀里听着向华的哭声他过意不去。

    “就这转眼的功夫,到底碰到啥啦?”

    “黄豆年年黄,绿豆年年绿,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啥子没有改变?”

    “眨巴眼生瞎子,一代不如一代呀!”

    陈希荣听得满头雾水,急忙把脸贴到朱彦夫的脸上,也没滚烫的感觉:“不发烧呀,满嘴胡咧咧啥呢?”

    “我现在很清醒,发烧了几个月,已经烧迷糊了,刚才被无意的一瓢冷水浇醒了,希荣,走,扶我进屋去!”朱彦夫挣扎着要往起爬。

    陈希荣摸摸朱彦夫的衣服,干干的,哪里被冷水淋过?又在满嘴胡说八道的,陈希荣心里害怕起来。坐回到太师椅上的朱彦夫把听来的只言片语一一分析给陈希荣,陈希荣听后才弄明白朱彦夫惊受刺激的原因,心里也不由产生了狐疑,很有可能是这些大队干部担心朱彦夫得知什么真相,有意用假话糊弄住他,免得他着急担心,如果真是这样,朱彦夫这个书记可怎么下台?

    “要是真的是他们在说假话,那怎么办?”陈希荣觉得事情确实很严重。

    “到底是真是假,也只是我的分析,整天呆在家里当闭门造车的指挥终究不是回事,光凭道听途说也无法了解事情的真相,这样的窝囊书记不能当啊。”

    “俺早就说过不要你插手大队集体的事,这下算是骑虎难得下背了,眼下只有俺去找刘书记,这个书记你是不能再当了。”

    朱彦夫摇摇头:“你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你说咋解决?”

    “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心里都没有谱,没有谱的事情就不要乱下结论,这个问题只有你能解决,”

    “俺?俺能解决啥?”

    朱彦夫看着陈希荣,很严肃地说:“废弃你手上的一切权利,你给我自由,我要亲自到外面去看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说是不是?”

    “这,”陈希荣紧紧地咬着嘴唇,思考片刻,说:“嗯,这主意不错,俺陪你一起去!”

    “你去?你去向华咋办?我这可是下去私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要是带着孩子,那又算咋回子事?”

    “你的身体俺不放心,俺不答应你去。”

    “希荣啊,我比你还珍惜我自己,我是当父亲的人了,为了你,为了向华,我会很注意安全的,夜校那段时间,四五里地的夜路我不是照样每天跑来跑去嘛,我不会出事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朱彦夫的牛劲又上来了,但嘴里的霸道好像不复存在,说话的口气总带着商量,陈希荣听着在理,也不好过分地固执,同意了朱彦夫秘密私访的行动。为了保证安全,两口子一直商讨到半夜……

    天还没亮,朱彦夫俩口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次秘密私访的刺探行动让他们显得分外激动,陈希荣喂饱了朱彦夫,天才蒙蒙亮。为了不被村里人发现,朱彦夫就夹起双拐踏上了后山的小道。

    这是个难得的好晴天,太阳还没爬出山坳,曙光就把乳色的山雾幻化得妖娆如梦。

    朱彦夫站在小山包上,呼吸着晨的清新,久违地家乡美景又展现在眼前,他决定从这里折向东南,打算先看看九曲河两岸的地块。这里离家较近,在他的记忆里是一条贯穿树林的小道,是连接三、四两个小组的交通要道,路顺着山腰延伸,沿途比较平坦,没有攀爬的危险障碍,既可以看到大部分土地,又节省了不少的路程,这是他和陈希荣昨天晚上选了又选的最佳路线。

    也许是天气太早的缘故,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田野里,竟没有一个人影。

    朱彦夫心里一阵暗喜,看来今天的暗探行动一定会顺利圆满,只要再往前拐个弯,那就是二组的当家地了,他不想被人碰到,就必须趁着这个空隙看看那里的情况,然后再继续往前看看四队那块的情况。他加快了双拐的速度,没费多大功夫就接近沙盘上显示的最好的也是最大的一块苞谷地边。一片绿油油的画面展现在朱彦夫的面前,朱彦夫心里一阵狂喜,老支书张明熙还真有能耐,把庄稼做成了绿毯,这收入肯定差不了。再走近几步,朱彦夫的狂喜变成了狂怒,这满眼的绿色哪里是玉米苗,全都是疯长的杂草,如果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到杂草中间还长着又黄又瘦的玉米苗。朱彦夫越看心越沉,越看心越慌,越走心越凉:玉米地里杂草丛生,个别地块几近荒芜;沟毁堰塌、东倒西歪;豆秧、地瓜秧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又被太阳晒干后,一堆堆、一缕缕横七竖八……

    这就是他们汇报的形势一派大好?这就是他们汇报的丰收在望、硕果累累?这就是所谓群众的情绪高涨、劳动生产的积极性已充分发挥的结果?这就是对我这个新书记高度拥护的行动反映?朱彦夫愕然、震惊、愤怒!就算是你们怕牵扯我的精力而有意瞒我,可也不能拿百姓的利益当儿戏呀!这样下去,一个冬春,全村的人吃啥喝啥!朱彦夫的心在隐隐作痛,几个月的书记就当成了这个样子,还凭什么在家里高兴、哼小曲,还有什么理由为他们杀鸡举酒的犒劳庆功?怪不得人家说“眨巴眼生瞎子一代不如一代”。朱彦夫看不下去了,眼里吐着呼呼的火舌,如果他手里此时有枪,他就要把这几个大队干部一个不留的统统突突掉,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太阳出来丈把高了,还没见到一个上工的人影子,朱彦夫一屁股坐在四组的一块地瓜地里,他要坐在这里看看,看看这些靠土地过日子的人到底在什么时候出工,看看这些靠土地生存的人出工以后又在干些什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地边的树林里传来,朱彦夫冷汗一炸:莫非来了什么野物?朱彦夫警觉地抱着双拐侧身一滚,躲到了一个小土丘后面。

    从林子里跑出来的不是什么野物,而是一个挎着篮子的女人,这女人警惕地四周看看,见没有什么异样,就窜进地瓜地里开始刨起地瓜来。好大的胆子,竟敢偷集体的地瓜?现在的地瓜连藤子都没长足,下面会有什么东西,这不是存心搞破坏嘛?原来那一堆堆地瓜藤子并非完全是洪水冲洗的,还有这些地老鼠的杰作!朱彦夫正想大吼一声阻止女人的破坏行为,另一种想法又让他闭上了口,既然来的目的是搞暗中刺探,干嘛要这么急躁的暴露自己?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有任何行为上的反应,战斗中积累的经验使朱彦夫变得异常冷静。

    “英子姐,你在这儿干啥?”张有龙突然出现在这个女人的背后。

    “啊?”女人吓得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是你……俺……俺家的莲娃子快、快饿死了,俺不想……不想看她……活活饿死,俺家已……已三天、三天没沾五谷了啊!”

    张有龙的声音底了下来:“英子姐,你家的情况俺心里晓得,各家的情况也都差不多,要都像你这样跑到这里来刨集体的地瓜蛋子,那集体不是一点指望都没了,张连长前几天就号召大家伙到后山去寻野枣、挖野菜,你家男人就是不听话,你家男人也是该好好管管了,你说都啥时候了,天天夜里还有心打牌赌博,真是不要命了。可不管咋说,集体的东西不能动,趁着没人看见赶快回去,俺家打的野枣还有一些,你先拿些回家,让强哥有了气力明天一早也到后山去,这个时候度命要紧,怕吃苦想吃飞的跑的只有饿死的份了。”

    “你,你们半夜就走,那强子半夜睡得像死猪,俺是杠子抄也抄不起来的,”这个叫英子的女人不再害怕,说起话来也不那么结巴了,“只怪俺不会过日子,随依他去胡搞,把家里的那点粮食都吃完了,他就是半夜想跟你们一起上山,可他现在也没这气力了,他也后悔不该不成器,可后悔也晚了,他也是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现在你们稀饭还能喝上一口,俺家却只能……只能等、等死了啊……”女人泣不成声。

    “俺不是说了吗,走呀!”

    朱彦夫看着张有龙带走了英子,脑子里嗡嗡直响,他做梦也没想到,群众的生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解放前穷人没有土地靠挖野菜讨饭过日子度命,现在国家解放了,人民有了自己的土地还要去挖野菜采野果度命。怪不得见不到一个上工的人影,原来他们半夜都上了后山,朱彦夫的心在滴血。他不忍心再看下去,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撞来撞去,他理不清头绪,铁青着脸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里。

    陈希荣见朱彦夫黑着脸,小心地问:“看到了些啥?”

    “那个刘书记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人命关天呀!”朱彦夫没头没脑地甩出这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话,顿了顿才向陈希荣说,“下午烧锅开水,通知大小队干部晚上来这里开会!”

    夜,朱彦夫家。

    屋子里烟雾缭绕,村组干部共聚一堂,七八个旱烟袋一起冒烟,陈希荣受不了这种烟雾的刺激,忍着呼吸把桌上的几个茶碗斟满了开水,就一头扎进她的房屋去做她的针线活。

    朱彦夫坐在太师椅上尽量装出日常的神态,装模作样地询问了解这几天的生产情况和群众的生活情况。这些人谁也不知道朱彦夫已经实地考察,依旧摆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欢快,扳着指头回报喜人的生产进度。朱彦夫看得出他们因为缺吃缺喝勉强装出的幸福,也知道他们此时此刻肚子里空荡荡的难受,面对这群虚伪的面孔,朱彦夫的忍耐渐渐达到了极限,脸上的伪笑慢慢变成了鄙视的愤怒,整个一张脸最后黑得快要流水了,四组组长马长水似乎还没发现,还在尽量搜肠刮肚的编织着美丽的谎言。

    “够了,马长水,别再编这些好听的唱词了,戏演到这个份上还是早点收场的好吧!”朱彦夫终于烦躁地用胳膊肘子把桌子捣鼓得咚咚乱响,“实际是个什么样子,我朱彦夫心里也有个八九不离十的谱,纸包不住火呀同志们,你们干嘛要故意歪曲事实来哄骗我呢?”

    大家伙一听这话全呆住了,一个个连呼吸都变得分外紧张,拿在手里含在口里的烟袋一动也不动,好像被谁施了定身法一样。片刻,大家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转到小狗子和张二孟的身上,他们都清楚这俩人与朱彦夫最亲近,关系象亲兄弟一样的贴,怀疑是他们俩人中的哪一位当了汉奸,向朱彦夫告了黑状,说了实底。

    朱彦夫发现了他们的猜测:“你们都很团结,也都保持着统一战线,都穿着同一条裤子,都在用同一个鼻孔出气,什么兄弟,什么长辈,全都是糊弄人的鬼话。在你们眼里,我朱彦夫是瞎子,是聋子,是个走不出院门的残废,你们都很精明,让我老婆限制着我的自由,让我的弟弟到外面去修路,让所有的社员群众不接近我,在你们的眼里我还是这个张家庄的大队支书吗?答案很明显,我朱彦夫什么都不是,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子,你们都来哄着我,你们都在昧着良心欺骗我,你们说说,你们还是人不是人?嗯?”

    小狗子见朱彦夫气得发抖,赶忙站起来赔不是:“朱大哥,俺小狗子说实话,俺们的确是从心底里佩服你,俺几个也确实不应该瞒你,俺们嘴上不说,心里都不是滋味。你先消消气,俺们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身体这样,俺们看着心里都很难受,俺几个也确实不忍心再给你添乱找心操,那次协议会前,刘书记命令得很死,要俺们一个个都表态,要想尽一切方法保护你的身体,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就合起心来欺骗我,愚弄我对不?”朱彦夫哭笑不得,“如果不是我今天亲自上山去转了一趟,我还会被你们蒙在鼓里,地里的庄稼成了什么样子?有人早就断粮快饿死了啊,我无法想象你们这几个月都干了些什么,就那么几块地都荒成了猫屁股,你们的心都用在什么地方了?在旧社会,一个地主能把几十亩土地管好种好,在新社会,你们大大小小七八个领导竟然是这么无能,要说你们没有本事,打死我也不信,你们有本事,能耐也不小,把我瞒得死死的,我不服你们都不行。我就是想不通,干嘛不把心思用在关心在群众的疾苦上,而要用在这些欺欺哄哄的事情上呢?”

    张明熙硬着脖子替那几个干部解围:“这两年村民都浪荡惯了,一时半霎儿也不好改。今年这老天爷也跟咱过不去,先是天旱死不下,接着又是死下没个完,入秋后又滴雨不见,折腾了这几个来回,才导致荒了地。再说,俺几个也不是不管,有些群众硬是不听,俺几个也没办法……”

    望着这位前任老书记,朱彦夫确实不忍心继续发火,论年纪他是长辈,论资历他是老领导,但窝在肚子里的气还是往上直窜:“没办法就让那庄稼白白糟蹋了?没办法还跟真的样来欺哄我?你们这不是关心爱护我,你们这样做是在害我,你们知道不知道?”朱彦夫怒气冲冲,几个人虽然是好心好意,但他实在难领这个情。既然当上了书记,当上了干部,那么就要竭尽全力地当好,不能辜负了大家伙儿的厚望,就应该为群众服务。

    几个人耷拉下脑袋,烟袋杆也早收起来了,他们没想到朱彦夫会发这么大的火。虽然他们也是事出无奈,但作为主要村干部,农业生产搞成这种样子,他们绝对也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你们几个想想,是你们把生产搞好了让我高兴呢,还是搞成这样才会让我高兴?生产搞得乱七八糟,你们难道就没有从主观上分析分析原因?”朱彦夫意犹未尽,口气也越来越冲,“说什么怕我担心,说什么老天爷不配合。说什么群众不听指挥,在我看来,全是屁话!要我说,是你们根本就没尽到责任,是你们穿上了新鞋可还是走着上届班子的老路!我问你们,要是你们自己家的地堰冲成那样,你们管不管?要是你们自己家的地荒成那样,你们心疼不心疼,要是你们家的小孩饿得快死了,你们还能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编造丰收在望的鬼话吗……”

    陈希荣听见堂屋里只有朱彦夫一人在高喉咙大嗓地吵吵,慌忙拉开房门,连忙向朱彦夫摆手示意,让他别说了。正在火头上的朱彦夫装作没有看见,只是说话的声调稍微底了一些:

    “说穿了,你们缺乏的就是一位真正农民对土地的那份感情,你们连做一位普通农民的资格都没有了。今天我从山里回来,我看见一个胡须都花白了的老人和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在后面山沟的那块地里,一老一小搬石头砌着被水冲垮的堰沟,他是谁?他就是我们二组的老富农老秀才!老秀才是个文人,那么一大把年纪了,平日很少干过农活,可人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天天让孙子闻星扶把他到地里,一声不吭地给集体垒堰。你说说,你们,你们都干什么去了?你们不好好带领群众搞生产自救,反而怪老天爷找客观原因,知道群众没吃的了,这才慌了手脚,这才想到乱子弄大了不好收场,这才急得深更半夜领着群众翻山越岭去打野果、挖野菜想办法度命!事情都弄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要瞒着我这个书记,你说,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朱彦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右胳膊一挥拉,桌上的茶碗全被掀到地上。

    茶碗摔碎了好几个,没摔碎的滚到地上打着旋,屋子里的几个干部吓得直哆嗦,他们确实没想到朱彦夫会发如此之大的脾气。

    站在房门口的希荣赶紧到门背后找到扫把,边清扫边埋怨朱彦夫:“俺说你有话能不能商量着说,就你这样吼吼叫叫就把问题解决了?”

    朱彦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微稳了稳神,语气缓和了许多:“对不起大家,我这人心里装不得事。我知道,你们这么做本身是为了我好。现在这种局面,作为书记,做为最主要的负责人,我的责任最大,这一点我会自己向全村老少爷们检讨的。如果乡亲们能原谅我,我就继续干下去,不能原谅,我就立马辞职!我丢不起这个人!不过,我现在声明一点,以后任何人不能阻拦我上山,我不当这个成天蹲在家里的窝囊书记…·”

    为了切实解决眼前群众缺粮断炊的现实问题,朱彦夫不再大发雷霆,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工作研究,这次会议一直开到东方发白,朱彦夫要其他干部回家稍做休息,马上按照部署迅速摸清各家各户的具体情况,要把每家的具体实际情况完全掌握在干部心里。他把张二孟和小狗子留下来,让陈希荣赶紧烧饭,他要他俩天一亮就带他去高级社找主要领导,无论如何要给张家庄尽快拨批救命粮下来,他不能让张家庄有一个人饿死,也不能让张家庄有一个人提着篮子到外面讨饭!

    高级社领导听到张家庄大部分群众断炊的情况,立马召开高级社党委紧急会议,并将此事在第一时间汇报沂源县人民政府,正在主持召开政府会议的马县长一听此事,马上改变了会议主题,迅速电话通知粮食部门的主要负责人雷厉风行安排救援。

    两个小时后,一辆满载着粮食的大卡车就从县城开上了直奔东里的公路。

    东里的停车场上,载着救命粮的汽车一到,小狗子,张二孟前窜后跳的指挥装卸,由高级社临时组织起来的骡马队就开始忙碌起来。片刻工夫,一支浩浩荡荡的运粮队伍就踏上了去张家庄的行程。

    碾麦场上,无数的灯笼火把交相辉映,朱彦夫站在堆起的粮堆上对沐浴在火光中的群众激动地说:“父老乡亲们,我脚下这堆粮食不是我朱彦夫的面子,也不是国家的粮食多得没处放,这是救命粮,这是党和政府用来救济我们渡过难关的救命粮!站在这救命粮上面,我的脸在发烧,作为大队书记,这是我的耻辱。我没有带好你们,我们种着国家的土地,没能给国家交出粮食反而向国家伸手要粮食,我上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下对不起父老乡亲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这种死皮赖脸的事我朱彦夫不会再做第二次,也丢不起这个人。我们的职责是修地球是创造粮食的,我们的任务是把我们该种的土地种好,该建设的地方建设好,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向党伸手,向国家伸手,我们的手应该伸向我们的土地,向我们的土地要粮食,要提高我们生活水平的成果,因为我们是农民。万众一条心,沙土变黄金,我相信我们张家庄的老少爷们都不是孬种,我相信我们张家庄的老少爷们都是有脸有皮的汉子……”

    没有窃窃私语,只有朱彦夫的话语在夜空中回荡,这回荡的声音像无形的重锤敲击着张家庄的山河,敲击着一颗颗跳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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