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随俱尘土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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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怎么跟当初苻晖叫他老婆李氏一样?难道那些不受宠的妻子都是这样被丈夫称呼的吗?不过慕容冲的口气也跟苻晖一样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段随,自可足浑珍珠进了这个院子起,我就没听到段随的声音,肯定是他跑去给慕容冲通风报信的。

    慕容冲一脸怒气地迈进屋子,完全无视我正与可足浑珍珠握在一起的手,一把将我抢过来揽在怀里紧紧抱住,斥问他的夫人“可足浑氏,你要做什么?”

    “表哥……”可足浑珍珠非但不觉得委屈,反而面含喜色地唤着慕容冲。

    “凤皇……”我从慕容冲怀里轻轻挣脱开来,有丝埋怨道:“夫人没有恶意,你不要冤枉了夫人。”

    慕容冲怀疑地看了可足浑珍珠一眼,耐了几分性子问道:“你来做什么?”

    “表哥。”可足浑珍珠微笑着看向慕容冲,目光中浸满爱恋与温柔,完全看不出她方才曾经那样伤感过。“我想来接妹妹回府去,拖到现在才来是我的疏忽,委屈了妹妹,还请表哥责罚。”可足浑珍珠没有一丝虚伪,真诚地说着,看向我的目光也是那样友善充满了期待。

    慕容冲也不看她,径自拉起我的手,问道:“是这样吗?”“是这样。”我点点头,眼神中却有一丝为难。慕容冲看着我的眼睛,温柔道:“你若不愿意就不去。”

    “妹妹……”可足浑珍珠有些着急,我不敢看她,她甚至急的有些哽咽道:“妹妹,我会待你像亲妹妹一样的,你不要怕我……”

    可是,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时刻和她住在一起,我就感觉有人在分享我的凤皇,哪怕凤皇并不踏足她的房间,都会让我觉得凤皇不再属于我一个人。而且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一个哀伤的眼神我都要内疚好一阵子。

    “你回府去。”慕容冲不带任何温度地跟可足浑珍珠说了句,我看到可足浑珍珠仍然隐忍着竭力保持脸上僵硬的笑容,心里酸到不行,最终于心不忍地说了句“让我再想想。”

    可足浑珍珠感激地对我点点头,然后走到慕容冲身边,对他欠身行了一礼,谦卑道:“表哥,那我就先回府去了,我给妹妹收拾好屋子,等着妹妹来。”说完,她便轻轻抬起头来,目光殷切地看了我一眼,不舍地从慕容冲身边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可足浑珍珠比我小,我与慕容冲同年同月同日生,而她是慕容冲的表妹,我自然也是比她大的。可无论面貌还是言行举止,她看来都比我要成熟、端庄和稳重,她就如一个当家主母应当具有的仪范那样少年老成,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而我一直有慕容冲爱着,后来又有苻晖疼着,再后来又有王嘉、司马润、孙成海、段随等人护着,几乎就等于仍是温室的花朵。虽然我经历了那么多的生不如死,可我身边一直有人疼我爱我,我何曾有过她这样的经历?痴痴爱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的人,并为之作茧自缚,深陷其中,执迷不悔?与她相比,我是何其的幸福。她比我更像一个具备贤良淑德品性的汉家女子,我还时常耍些小性,刁蛮无礼,而她……

    到了第二日,烟玉趁着慕容冲不在,偷偷来告诉我,说可足浑珍珠带着随身的丫鬟站在门口等着,问我想好没有,若想好她就来接人,若没想好,她明日再来。

    我心里万分怜悯这个女人,慕容冲没出去,她连进都不敢进来。我突然很怨慕容冲,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就因为他想拒绝苻坚将秦室宗女塞给他,就这样牺牲了可足浑珍珠吗?

    我无法下绝断,可足浑珍珠日日都来,却都只在门口候着,派人进来问我一声,若我仍没答复她便回去,第二日再来,哪怕是变天、刮风、下雨也不例外。

    末了,这整座院子里的人除了慕容冲,连孙成海和段随都被她打动了,孙成海已经不置可否,最起码不反对了,而段随甚至还劝过我说:“那慕容夫人想来也确是真心,姐姐若去了,有太守、弟弟和孙兄护着,也必不会受气吃了亏的。”

    于是我终于在可足浑珍珠守候了半个月之后,亲自来门口迎她,表示愿意过去,但一定要万分的保密和隐蔽,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可足浑珍珠大喜之下自然什么都答应,连忙布置了在一个深夜将我接了过去,第二天一早,这座院子自然是空无一人了的。于是平阳的百姓有的说太守夫人驭夫有道,老公刚刚出轨没多久就又给揪回家了;又有的说太守夫人委曲求全将那位外室接进府里纳了小妾;还有的说太守夫人妒心大发把那外室给连夜赶出了平阳……各式各样的传言都有,总之太守大人花心好色的品性是传出去了。

    而我自进了太守府后,就住在可足浑给我准备的最后面的院子里,除了特地派来伺候我的人,府里没人见过我。况且我身子太弱,又是根本不出门不走动的,所以府里多了我这个人就跟没多一样。

    慕容冲住在府里再也不乱跑了,可足浑珍珠每天都远远地看他一眼,那笑容自是让我感动的几次想掉下泪来。因为家庭生活和谐,慕容冲偶尔也会多往太守衙门里去几趟,准时的上班下班,然后也会给可足浑珍珠面子下班后三人坐在一起吃个晚饭,这对可足浑珍珠来说,已经是她理想中的幸福生活了。

    我常常想,如果不是因为极爱慕容冲,一个鲜卑族的女子应当不会做到比汉人女子更加的温婉贤良到这个地步,甚至无欲无求。

    这天慕容冲不在府里,可足浑珍珠正来跟我说着那件奇事,说花园里的桃花种了两年了都没开,今早突然发现竟然冒了两个花骨朵,这都七八月了,竟然还有桃花开,想必是因为我的缘故,还说明年肯定能看到满园盛开的桃花了。

    我浅浅笑了笑,也许是吧,说着说着桃花又突然觉得不该对可足浑珍珠有所隐瞒,便告诉了她,其实我就是段楚楚,所以才这么不敢见人,叫她也帮忙给瞒住,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了。

    可足浑珍珠一脸紧张地握着我的手,甚至手心出了汗,责怪我太大意了,怎么没有早告诉她,这平阳城里还有苻坚的人,幸好我没出去过,幸好那些人只是认为慕容冲纳了一房小妾而已,否则就麻烦了。

    我笑了笑,莫非她还信不过她老公有藏好一个女人的本事?然后可足浑珍珠就像听故事一样的听我挑挑捡捡地说了逃出生天的惊险过程,表情才像一个清涩、单纯、好奇的十六岁少女。

    到了第二年,我与慕容冲的十八岁生日过了没多久,慕容冲便以贪污问题将苟建给排挤掉了。那是自然,他这个太守天天不管事,人家代职的能多捞一点就是一点,不过也活该苟建倒霉,上司看他不顺眼想治他,怎么都能找出理由来,贪污不过是个契机和籍口罢了。苟建被挤走以后,慕容冲举荐提拔了一个叫高盖的人做为长史。

    这一年刚刚进入四月,花园里的桃花便争相盛开了,那一刻,笑的人比桃花艳的并不仅仅是我,与我依偎在一起看桃花的那个人,更是美的让人眩晕,我们,真的是幸福了。

    慕容冲今日心情大好,骑了小黑带着我去看早已憧憬了无数遍的黄河。因为担心风大,慕容冲给我披了厚厚的大氅,这是我跟了慕容冲近一年以后第一次出门,虽然脸上蒙着面纱可仍然抑制不住那份激动。

    小黑在慕容冲的跨下才展现出那种傲然于群马之上的真正王者之风。果然,小黑疾步飞驰了没多久以后,肩膀部位便慢慢鼓起,流出了像血一样的汗液,此刻我才相信,原来这拽到不行的小黑真的是匹汗血宝马。

    风姿美仪的汗血白马,倾国倾城的绝色凤皇,怎一副人间绝美的景象?这会我才意识我给那么英俊神武的白色汗血宝马起名为小黑,是件多么缺德且煞风景的事。

    黄河劈天斩地的怒吼声临近,我忍不住心潮澎湃,就要到了。壶口瀑布,马长嘶,浪起卷,慕容冲的内心肯定比我更加波涛汹涌,他坐在马上拥着我,目光冷冷地看着那翻滚得惊天骇地的滔滔黄河怒水。

    人生中的污点纵是这黄河的狂潮浪涌也无法洗刷干净,男儿自当如这瀑水一般呼啸纵横,漫天卷地。总有一天,我慕容冲要将上天强加于身的不堪命运抛入这疯狂的激洪中砸个粉碎,将乾坤扭转,改天换地,哪怕从此日月无光,生灵涂炭,也誓必要这江山变个颜色,总有一天!

    马上慕容冲的凤眸再次狠绝阴婺起来,那不是凤中之皇的眼睛,那是死神修罗的眼睛,我感到一阵恐惧,我怕他日后会被变得残暴不堪,嗜杀成性,那不是我要的凤皇,我要我那个邺城凤仪宫里的凤皇。

    “凤皇……”我心神不安地紧张道:“我冷……”

    慕容冲环在我腰上的手加了些力气,为我裹紧大氅,终于换了目光低头温柔道:“我带你回去。”

    “嗯。”我轻轻应了声,往慕容冲怀里猛缩,他一手持缰,一手紧紧拥着我,调转马头飞奔回平阳。

    他真的很纵容我,纵容我所有的毛病和一切的任性。我一直缠着他非要来黄河壶口看看,还说什么不到黄河非好汉,可他终于选好日子待我身体康健点带我真正到了这,我只看了两眼便又要回去,他也不以为意,也不问我为什么,只要我开心,只要我愿意,我说什么他便做什么,这种深到骨子里的疼爱,常常让我甜到能够溺死过去。

    可是今天看到了他那绝美凤眸中透射出的狠绝阴婺的眼神,让我心里极为恐惧,我想起了烟玉说有人铺床铺的不干净便要丢了性命,可足浑珍珠说桃花不开花农也要统统陪葬……那惊天怒吼的黄河水肯定是让凤皇想起了自己的命运,他肯定升起了反杀之心,可那要死多少人?多少人会为我们曾经的痛苦付出血的代价?

    一想到血,我的胃里突然一阵恶心,手捂着唇便是一番干呕,慕容冲觉察到了我的不适,更加紧紧拥住我,加快速度驾着小黑回到太守府,刚到门口慕容冲便急忙抱我下来,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就命门房去找大夫。

    我觉得不用,我本就是个药罐子,身体根本就没彻底康复过,哪天都有小毛病,久病成医,我自己都能给自己诊治了。今天完全是心理因素再加上吹了风,胃受凉了吐了两口酸水而已,哪怕不喝药只要受点暖就能好。

    慕容冲一路抱着我进门,太守府的下人们无一人敢抬头来看,但却有段随迎上前来禀报,说是有客来访。慕容冲皱了眉,不悦道:“不见!”

    “慕容太守,别来无恙。”一个神采飞扬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传来“听闻慕容太守新纳得如花美眷,在下途经平阳顺便来看看是否新人真比旧人艳?”

    “道翔?”我一脸惊喜地叫道,竟是慕容凤,自他那一年被苻坚派去洛阳做长史,我们至今已经有六七年没见了,现在看来他更是玉树临风,美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啊,而且个子也极高,跟慕容冲一样差不多有两米,我不禁在心里暗想,若我将来生个小凤皇,会不会也长这样高?

    “道翔,是你?”我忍不住要从慕容冲怀里跳下来,慕容冲一皱眉,我对他伸了伸舌头,他便无奈地斜了臂膀放我下来,我一把扯下面纱,对慕容凤欣喜道:“道翔,是我。”

    慕容凤笑了笑,道:“我就是来探你的真面目的,若凤皇当真喜新忘旧,养了旁人在这里,我便再也不会来看他了。”

    慕容冲也淡淡笑了笑,我嗔了慕容凤一眼,道:“凤皇哪里是那样的人……”慕容冲轻轻揽我入怀,温柔道:“进屋去说,小心外面着凉。”慕容凤更是笑出了声,我有些不好意思,转了脸去不看他,哪料慕容冲更是干脆又把我抱起来一路进了客厅。

    慕容凤这长史是个武官,经常能出差,所以这趟经过平阳的时候顺便来看看慕容冲,刚巧他在外面又听到些坊间传言,说太守刚刚新婚就养了好几个小妾在后院,实在是好色风liu成性,这便更要来一看究竟了。慕容凤不相信慕容冲会这样滥情,他隐隐直觉会与我有关,这厢见到我确定之后,心里也是一番欣喜。

    慕容凤并没有问我是怎么逃出生天的,我也简单地冠以高人相救为由主动跟他说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活着。慕容凤点点头,竟然有些老气横秋得欣慰道:“你们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凤皇,楚楚是个好姑娘,你要一辈子珍惜她……”

    “哎呀,他都快把我疼化了……”我娇嗔了一声,看了看慕容冲,他面色淡淡,没有表情,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他就是这样,除了跟我,跟其他任何人都没话说,偶尔说也就只几个字,惜字如金。

    慕容凤倒也没有介意,他知道并不是慕容冲不待见自己,因为了解慕容冲的性子,所以在他看来如今慕容冲会淡淡地笑,会说两个字便已是极为大好的转变了。

    慕容凤属于慕容家族的主支,跟慕容冲是堂兄弟,所以他此次造访,连可足浑珍珠也出来接待。慕容凤刚叫了可足浑珍珠一声“嫂子”,景儿便带了门房请来的大夫要给我看诊。

    慕容凤目光关切地想要问我怎么了,却又一时没想好应该叫我什么,仍然叫楚楚,还是改了叫嫂子?那一声询问正噎在嗓子里的时候,可足浑珍珠替我答了“妹妹身子弱,惯有头疼脑热的,这平阳城的大夫可都是太守府里的常客,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没能把妹妹的身子给养起来……”

    “夫人,是我自己身子不好哪里能怪到夫的头上……”可足浑珍珠一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就承受不住,觉得明明是自己对她亏欠良多,她还偏偏把错都朝自己身上揽。

    我还正和可足浑珍珠相互责怪着自己呢,这边慕容冲已经忍不住发话了“看诊!”那大夫是我的常用大夫了,姓王,得了慕容冲的令急忙拱手道:“是。请夫人移步后堂,待老夫为夫人看诊。”

    可足浑珍珠对慕容冲和慕容凤欠身行了一礼,道:“表哥与堂叔先叙话,妾身陪妹妹去看诊,堂叔歇会便能用晚膳了。”

    慕容冲对她淡淡地点点头,可足浑珍珠便挽了我一块去了后堂,我边走还边说:“夫人,其实我根本就没病,凤皇他太紧张了。”我实在是叫不出她姐姐,因为我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的年龄都比她大,我真的拉不下来老脸叫她一声姐姐。自从可足浑珍珠知道了我就是段楚楚以后,她便要叫我姐姐,我更是不依的,她是正室,哪有叫我姐姐的道理,可她却认为我是和她生分,不愿与她亲近,我也没办法,只能让她仍叫我妹妹,我叫她夫人。

    “表哥疼你,你就心疼他疼你的这份心吧。”可足浑珍珠扶了我在软榻上坐下,帮我把胳膊放在桌上,撸起手腕上的袖子给王大夫把脉。其实这是王大夫第一次见到我的真面目,以前为我诊脉的时候我都是躺在床上隔着屏风的,这会真人在他面前他倒也不敢抬脸来看我,只是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平阳太守出了名的凤凰羽毛孔雀胆,心狠手辣,他可不敢看他的女人,否则只怕脉没诊完便要掉了脑袋。

    这王大夫刚把手搭到我的脉上慕容冲便也跟了进来,想是他实在不放心又不愿多说话,所以便打发了慕容凤去休息才来看我的吧。

    王大夫第一次给我诊脉诊出喜色来,他再三搭脉,再三确定,越确定便越喜上眉梢,终于收了手,肯定地对慕容冲躬身道:“恭喜太守大人,贺喜太守大人,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可足浑珍珠一脸兴奋,竟情不自禁地摇了摇慕容冲的身子,喜道:“表哥,妹妹有喜了,妹妹有喜了!”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可我却注意到了,这是她第一次在我的面前与慕容冲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慕容冲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怔在一旁,可足浑珍珠却激动的连眼泪都快出来了,抱着我就是一番欢喜道:“妹妹,大喜,真是大喜啊,表哥有后了,谢谢你,你真是慕容家的大功臣啊!表哥,表哥……”

    可足浑珍珠连喊了慕容冲两声,见慕容冲还是怔的出神,便抱着我道:“妹妹你瞧,表哥高兴的都呆住了。”我心里也是乐不可支,本来以为自己这破落的身子是根本没那个本事怀孕的,而且由于身体太差,慕容冲根本就不太敢碰我,若我不主动,他非得憋成内伤不可。现在这突然听到怀孕的消息就感觉这个孩子像是王大夫赐给我的一样,我任可足浑珍珠抱着我激动得乱晃,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夫人可要好好打赏王大夫。”

    “自然自然……”可足浑珍珠还没等继续跟我热乎,慕容冲已经回过神来一把拽过她,喝道:“你别晃她!”然后便将我紧紧地揽在了怀里。

    可足浑珍珠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但转瞬又被笑容所取代,我也很为她心疼,被自己的丈夫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跟她说话,实在是够难堪的,而且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另一个怀了她丈夫孩子的女人。

    或许可足浑珍珠知道慕容冲是无心的,他只是担心她将我晃出个好歹或是动了胎气而已,所以很快便又转而关切地对着王大夫说“妹妹身子弱,大夫还是开些保胎、养身的方子吧。”

    王大夫一听,立刻面色紧张道:“老夫正要说这保胎一事……”

    “说。”这下是我与慕容冲、可足浑珍珠三人异口同声。

    王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万分紧张道:“夫人体质过于瘦弱,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慕容冲暴怒着喊了出来,眼看着就要上去踹那王大夫,王大夫哆哆嗦嗦急忙答道:“怕是不太好生……”

    慕容冲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紧张而恐惧,他突然像个孩子一般地喘了口粗气,道:“那就不生!”

    “这怎么成呢?”可足浑珍珠忧道:“既然怀了哪有不生的道理?妹妹的身子可也经不起落胎。”

    慕容冲握紧了我的手,神色万分的慌张与焦虑,我微微地笑了笑,温柔地告诉他“凤皇,别担心,没事的,你难道不想要我为你生的孩子吗?”

    我正温言软语的劝着慕容冲呢,那边可足浑珍珠已经跟王大夫商量着如何为我保胎了,我听了听禁忌一大堆,几乎就是让我连床都不要下,是药三分毒,所以保胎药也只能先喝一阵子,然后全换一些光听名字就能让人上火流鼻血的补品,可足浑珍珠一一点头仔细地记下,关键还询问了一些药膳,甚至连哪家的接生婆技术比较好都问了起来。

    我与慕容冲则像个外人似的,仿佛这事与我们俩并没有关系,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手心出汗,生怕我下一刻就会血如泉涌艰难地生孩子似的,而我则依偎在他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胸膛,示意他放心、不要紧张。我本来是不怎么害怕的,被他这副状态一渲染,心里竟也有些发毛,不过决心却依然坚定,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哪怕我死也一定要生下来,这是凤皇的骨肉,是凤皇的第一个孩子,我和凤皇的孩子。

    就这样,怀孕的消息一出来,除了慕容冲,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很高兴。原本最应该高兴的孩子他爹,反而整天愁眉苦脸、神情忧郁、目光惨淡,就像要大祸临头了一般似的。其实他心里是纠结,他也没想过我这么差的身子居然能这么利索的就怀有身孕,可他更怕的是这个孩子会将我的身子变的更差。

    记得古时的男人若经历妻子难产多半会选择保小不保大,而我的凤皇更在乎的是我,这让我心里暖到想流泪,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在我和孩子之间只能选一个,我一定会选择生下孩子,放弃自己的生命。

    晚膳的时候,可足浑珍珠春风满面地跟慕容凤说了我怀有身孕的事,慕容凤惊讶之后脸上的神色倒是比慕容冲还要欣喜,一个劲的恭喜他,可慕容冲还是一副受了内伤笑不出来的样子。

    慕容凤走后出差到长安,也许是和慕容暐他们商量活动了一番,同族的慕容恒被调到平阳协助慕容冲,不久后慕容冲也让段随在平阳太守衙门里任了职,而孙成海则仍然贴身保护我。

    王大夫嘱咐我一个月诊一次脉,而慕容冲非得半个月就要我诊一次,紧张到不行,但目前大夫们一致诊断的结果是:我腹中胎儿的情况还算够稳定,只要我好吃好喝地把自己养到肥肥胖胖,生产之时也就不会生现什么意外。

    在我如愿得胖出了几斤肉以后,慕容冲才开始渐渐放下心来,终于迟到地进入要当爹的角色中去体会那份喜悦。这可是我日夜不停人参燕窝鹿茸大补的结果啊,若不是我本来过于瘦弱,只怕早就补的上火流鼻血了,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只胖几斤。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我在慕容冲与可足浑珍珠的万分紧张关切下,已经肚大如筐到了快要临盆之即,慕容冲更是早就提前请好了平阳城里最好的接生婆随时待命。

    不过这天府里却来了一位意外之客,竟是慕容温。

    慕容温没有变,仍是那般温润如玉,见到他就一如当年那样亲切,但不知为什么慕容冲对他好像有些疏远,甚至不太想让我见他,还是我不听劝地从后堂里硬跑出来才见到慕容温的。

    慕容温此番离开长安也是苻坚派他去远地任职,恰巧平阳是必经之地,而上次又听慕容凤说凤皇要当爹了,所以这才更要来看看,只是万万没想到为凤皇怀上孩子的那个人竟然是我。

    其实我觉得我的生死一事没有必要瞒着慕容温,他又不是外人,也不会泄露出去,可慕容冲对他却始终不可能像当年一样了,而慕容温的眼神中也有淡淡的感伤,两人之间就像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如此我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慕容温也没有多问关于我“死”后的情况。

    慕容温只耽搁了一天便要起程,他这一路倒也是简单,竟然只有自己和一个随从,不张扬也不铺张。晚膳之时我替慕容冲以茶代酒敬了他几杯,说了些一路顺风之类的话,他也更是嘱咐我要多多保重身子,为慕容家开枝散叶等等。因为慕容冲的态度始终有些冷淡,我与可足浑珍珠也不方便跟慕容温太过热乎,所以晚膳吃了没多久便结束了,慕容温回了可足浑珍珠为他准备的客房,慕容冲也小心扶着我回房。

    我正准备回去之后好好问一问慕容冲,他到底跟慕容温如何就产生了芥蒂,哪料刚踏到房门口,肚子便开始疼了起来,我一阵冷汗直冒,感到下、身似乎也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只怕是要生了。可这比大夫诊断的预产期提前了有半个月,所以接生婆还没有住到府里来,慕容冲急忙将我抱到屋里然后又唤了孙成海赶快去找那平阳最负盛名的接生陈大娘。

    我躺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汗如雨下,叫的也凄厉无比,直觉告诉我,这孩子恐怕不好生。慕容冲紧紧握着我的手,吓的脸色惨白,看着我下、身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就如万箭穿心般的恐惧。可足浑珍珠也急了,不住地踱来踱去道:“这接生婆怎么还没来?”

    我疼得快要死了过去,不得不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我握着慕容冲的手,眼角有泪滑落,忍着剧痛不住气喘道:“凤皇……若我实在生不出来……就……就将我的肚子……剖……剖开……把孩子取出来……”

    慕容冲双目充血,如受了伤的猛兽般疯狂地叫嚣道:“不!我要你,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楚楚,不生了,你不要生了,我不要你生了,你给我停下!不许再生了听到没有……”

    我满头是汗,发丝与汗水纠缠在一起,疼痛难忍无力地笑了笑,凤皇,怎么可能呢,这孩子我是一定要生的。可足浑珍珠哭笑不得却只能万般无奈地在一旁劝道:“表哥,这怎么可能呢?”

    “你闭嘴!”慕容冲“噌”一下从我床边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盯着可足浑珍珠大声斥道,我勉力伸出手去想要拉着他,咬紧牙忍痛轻唤道:“凤……凤皇……不要怪夫人……”

    慕容冲却不听我的话,转而更狂躁得急喊道:“孙成海呢?怎么还不回来……”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传来孙成海焦虑的声音“太守大人,陈大娘前几日跌断了腿现在躺在家里不能动弹,属下另找了一名接生婆婆……”

    “那陈大娘死了没有?”慕容冲红着双眼狠声问道。

    孙成海噎了一声,答道:“没有。”

    “没有,没死为什么不抬了来?”慕容冲继续发狂发狠,却是可足浑珍珠拦道:“表哥,快让她给妹妹接生吧。”慕容冲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痛喊到歇斯底里的我,立即上前拽了那接生婆来,吼道:“快给夫人接生!”

    “是……是……”那接生婆哆哆嗦嗦卷了袖子,颤声道:“有劳太守夫人多打两盆热水过来……”可足浑珍珠急忙唤过景儿与烟玉“快去!”

    “凤皇——”我疼地忍不住大声得痛呼,慕容冲湿润了眼睛在我榻前蹲下,紧紧握住我的手,哽咽着心疼道:“我在,我在,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这样……”

    “不……凤皇……”我呼吸急促,肚子及下、身撕裂般的剧痛,我将嘴唇生生咬出血来,流着眼泪硬撑着说道:“凤皇……你记着……若只能保一个……你必定要留下我们的孩子……答应我……”

    “不……不行……我要你……我不要孩子……”慕容冲极度恐惧地摇头,紧紧握着我的双手颤抖的不成样子,声音嘶哑道:“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太守大人……请您回避……”那接生婆壮着胆子小声说了句,却被慕容冲一记凶残暴戾的眼神射来而不敢再多言语。

    接生婆心惊胆战地来到我身边,小心分开我的双腿,她还没开始做些什么,我便痛得再也无力支撑,紧闭双目将全身的力量聚在一起凝成一句话奋力喊了出来“凤皇……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否则我会……会永远恨你……”

    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隐隐萦绕“凤皇,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疼痛仍在继续,可眼前的接生婆却换了一个人,她脸色苍白地坐在一架木轮椅上,应当就是那位跌断了腿的陈大娘。可是慕容冲与可足浑珍珠都不见了,这也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凤皇呢?凤皇在哪儿?

    “夫人再用点力,老身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夫人用力一鼓作气孩子就出来了……”陈大娘焦急却有些气虚地在一旁喊着,手上也缓缓用力在拽我的孩子。我觉得她的手法似乎能让我的呼吸顺畅一点,于是不再寻找慕容冲,转而再度憋气提力,将床单扯到破碎撕裂,两脚伸得笔直如崩紧的弦,咬牙切齿,甚至也牙床都咬到发颤,我满头汗水拼尽全力大叫了一声“啊——”

    伴随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我虚脱得浅浅一笑,头歪向一边,几乎失去全部元气晕了过去。

    整整三天以后我才醒过来,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趴在我床前的慕容冲。我颤抖着伸出手去,缓缓抚上他的头,语含哽咽得轻轻叫了声“凤皇……”

    那么轻如蚊蝇的一声呼唤,他竟猛然间便能察觉,慕容冲刹那抬起头来,两眼布满血丝,面色苍白而憔悴,急切地将我一把拥进了怀里,紧紧拥着,用力拥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那恨不得将我揉进身体内的双臂在向我诉说着他此刻无尽的喜悦与先前巨大的恐惧。

    我被他勒地喘不过气来,双手也抚上他的后背,泪水却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虚弱地咳道:“凤皇……我们的孩子呢……快抱给我看看……我要看看……我们的孩子……”

    慕容冲仍是没有说话,他的身子颤颤发抖,紧紧抱着我似乎在抽泣,我心下陡然一惊,孩子怎么了?

    “凤皇……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快给我……”我伸出手去想要推开慕容冲,那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绝对不能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凤皇……孩子……给我……”

    慕容冲缓缓放开了我,双手托住我的脸,极其疲倦却异常深邃的凤眸痴痴地盯着我,那里面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哽咽成了一句话“孩子在珍珠那里……”

    “抱来给我看看……”我眼泪瞬间涌了下来,万幸孩子没事,我终于欣慰却无力地笑了笑,趴在他怀里问道:“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是个儿子……”慕容冲闭上凤眸,将我揽在怀里深深地拥抱。真好,是个儿子,上天真是待我不薄,我一直想生的便是个儿子,一个小凤皇。

    慕容冲将我抱了好一会儿才在我的催促之下命人去可足浑珍珠那抱了孩子过来。可足浑珍珠亲自将孩子抱来,刚踏进门坎便红着眼圈欣喜道:“妹妹总算醒了,你昏迷的这些天,表哥急的跟什么似的……”慕容冲一记眼光扫射过去,可足浑珍珠微微低头停住了口,却仍将孩子递到了我面前。

    我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孩子,满目欣喜而惊奇地看着他,他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皮肤白皙细腻轻柔的就像是天上的白云,一双凤眸好像没睡醒般似睁非睁地看着我,小嘴儿比玫瑰花瓣还要粉嫩欲滴,小小的鼻梁英挺迷人,浓长卷密的睫毛又柔又亮,似乎散发着熠熠的光泽……

    不是说刚出生的孩子都像个小老头一样皱巴巴的吗?为什么我的小凤皇如此美胜珠玉?我忍不住将小凤皇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脸轻轻地去“蹭”他,他的小手轻轻挠了我一下,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这就是我的儿子,这就是我的小凤皇,我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抱也抱不够,我向慕容冲乞求道:“凤皇,我能不能给他喂奶?”

    “不能。”慕容冲与可足浑珍珠异口同声地回答,慕容冲淡淡地看了可足浑珍珠一眼,可足浑珍珠便伸手要来抱我的孩子,我自是不愿给她,慕容冲却说:“楚楚,你的身体不能给孩子喂奶,府里请了三个乳母,孩子不会饿着的……”

    慕容冲话还没说完,我肚子便传来“咕咕”的响声,昏迷三天未曾进食,此刻早已饥肠辘辘,可足浑珍珠抿了唇笑道:“妹妹自己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哪里还能奶孩子?我这就让厨房给你端了饭来。”话毕,可足浑珍珠便转身出去亲自吩咐厨房的人。

    “有劳夫人了。”我微微笑着目送了可足浑珍珠出去,然后便在小凤皇粉嫩白皙的小脸上亲个不停,还不忘责怪慕容冲,嘟囔道:“小凤皇,你爹好坏啊,他都不让娘给你喂奶……”

    慕容冲微微笑了笑,坐在床边,将我和孩子一齐搂在怀里,在我耳边轻道:“不是我坏,是你根本就没奶……”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嘴角抽了抽,我……我没奶?

    见我如此表情,慕容冲抚了抚我的脸,急忙解释道:“是你身子太弱了,怀胎之时补养的元气也全都给了孩子,自己反倒没留下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奶?”我不服气地追问,谁说瘦就一定没奶?我虽然瘦,可是胸、部并不小啊!

    “我,我检查过了……”慕容冲伸手轻轻触上我柔美的胸,我刹那间脸红了起来,拂住他的手,佯嗔道:“好没羞,当着儿子的面呢……”

    慕容冲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微笑道:“他又不懂。”

    我抱着小凤皇伏在慕容冲怀里无尽的甜蜜幸福,慕容冲摸着我的脸,我摸着小凤皇的脸,如果以后的人生永远都能像此刻这般,该有多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回首仰望慕容冲道:“凤皇,你有没有给小凤皇起名字?”

    “早已便想好了。”慕容冲的手终于离开我的脸,抚上了小凤皇,疼爱道:“儿子就叫慕容瑶。”

    “慕容瑶……”我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瑶”,珍贵而美好,稀世绝佳的琼华美玉……

    “喜欢吗?”慕容冲在我耳边俯首轻轻地问着,“嗯。”我点了点头“凤皇起的名字我自然喜欢。”这个名字才配得上我们的儿子,这样比美玉还要华丽的小人儿。

    “那小字呢?”我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道,慕容冲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深远,缓缓道:“望故……”

    望故,是怀念故乡,守望邺城的意思吗?邺城的凤仪宫里,我们一起渡过了此生最快乐的时光,那时的天是蔚蓝的,那时的云是洁白的,那时的我们是纯真无邪的……曾经以为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可上天究竟是放了我和凤皇一条生路,如今我有凤皇和我们的儿子望故,这一生便没有白活了。望故,我们的希望……

    可足浑珍珠命人端了饭来,我整整吃了三大碗,然后又逗弄了会儿望故,便又疲倦地睡了去。慕容冲也躺在我身边搂着我睡了下来,等我尔后醒过来的时候他还在睡,我问了景儿方才知道我晕迷的时候慕容冲在我身边守了整整三天了。

    怪不得我醒来之时便觉得他神情极为憔悴,望着慕容冲长卷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睑,睡的那样安详与宁静,我拭去了眼角滴落的泪珠,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给他掖好被角,便轻轻起身想要下床,哪料刚穿上鞋,轻轻唤了让景儿,她便大惊失色生怕惊醒慕容冲伸出手指“嘘”了声道:“小姐,您正在坐月子,不可以下床啊!”

    “可我想沐浴更衣,满身的汗,在身上捂了三天都快捂臭了……”我话还未说完,景儿便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道:“小姐您说什么呢?坐月子要一个月不能沾水啊!”

    “一个月不沾水我就上霉发臭了!”我轻轻嗔了她一句,景儿却垂了垂首委屈的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道:“小姐,您可别害景儿啊,太守大人知道了,不会放过我的……”

    这个慕容冲,在他人的眼里看来,应当是比阎罗还要恐怖的,谁敢相信他竟然有着比仙人更加绝美的容貌?

    无奈之下,我只得叹了口气,轻道:“那你去给我拿身衣裳来换,好吧?”

    这下景儿没有反对,擦了擦快要落下来的眼泪“嗯”了一声,便转身跑出去给我拿来干净的衣裳。慕容冲真的是很累了,我与景儿小声说话又坐在床上换衣裳,他都没有醒过来,难得睡的这样踏实,我更是不忍心叫醒他,只歪在床边悄悄问了景儿怎么给我接生的又半途换成陈大娘了?

    景儿初时不敢说,后来我再三追问,又向她保证慕容冲不会醒,就算醒了我也保她无事,她才压低嗓门小心翼翼道:“开始的那个接生婆才刚碰了小姐两下,小姐就疼地晕过去了,然后太守大人……太守大人盛怒之下就将那接生婆一剑杀了……”

    凤皇杀了那接生婆?我心里顿时如被人用力捶砸了一记般沉重且呼吸急促,凤皇怎么可以这样滥杀无辜?那接生婆根本就没碰到我,即便她碰到了我,我的昏厥也与她无关,凤皇,凤皇,为什么你在我看不到的时候,竟经常会是这个样子……

    “流了好多的血,吓死人了……”景儿仍然心有余悸地颤声道:“太守大人杀了那接生婆以后,就叫孙大哥去把陈大娘给抬来,孙大哥说一去一回太费时间,还不如将小姐抬了去,太守大人这才抱着小姐上马车去了陈大娘家里,把那陈大娘从被窝里揪出来给小姐接生的……陈大娘接生之时不许人看,但她说一定能保小姐母子平安,太守大人和夫人这才愿意在外面等着。太守大人在外面还说,若小姐有事,陈大娘家里一个都活不了……”

    凤皇,为何别人口中的你,竟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你?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是我不愿看到的,是我害怕看到的,我知道是那段非人痛苦的过往让你慢慢冷酷、残忍、嗜血、好杀,可为什么要杀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手捂着胸口,一阵疼过一阵,景儿见我神色异常,慌张着恐惧道:“小姐……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幽幽道:“没事……对了,长安来的四公子呢?”

    景儿想了想,道:“小姐生下小少爷的第二天便走了,那时小姐还在昏迷着,太守大人也没去送四公子,而四公子又不方便来看小姐,所以给小少爷送了见面礼便赴职去了……”

    我点了点头,无力的一声长叹,闭了闭双目又软了身子在床上躺下,轻轻地挥手道:“你去吧……”

    “是。”景儿得令,欠身施礼后便飞快地逃了出去,在她看来,慕容冲没醒,是她极大的运气。

    凤皇,凤皇,我侧身摸了摸他的脸,这张脸,是我几辈子都爱不够的,可是凤皇,若你不再是过去那个你,我们又能真正回到过去吗?

    睡梦中的慕容冲感觉到我的触摸,也伸出手来覆上了我的手,脸上浅浅挂着笑,此刻的他,一如小时候那般纯净无邪。我将他的头拥在怀里,贴上自己的胸口,湿润了眼眶,凤皇,睡吧,我要你拥有这一刻的安宁,我要你享受这一刻的安宁,我陪你一起,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

    慕容冲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才醒,我因为有事要求他,所以也是乖乖躺在他怀里坐月子,任他睡眼惺松慵懒地用手描摹着我脸上和身上的线条。我见他此刻心情还算惬意,便也反手搂上他,在他怀里撒起娇来“凤皇……”

    “嗯?”慕容冲拥着我,修长的手指撩起我的一缕发丝,用无比性感的声音轻轻应着,我一时有些意乱情迷,望着他绝美的凤眸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想劝他以后不要再枉杀无辜,就说我梦见仙人指点为要望故积福不可以杀生,可凤皇他根本不信神佛,他恨神佛,神佛根本保佑不了人!只有痛快杀人时,他的心里才能稍稍得到一丝释放。我,竟真的要连他最后一丝释放的余地都不留下吗?知道他滥杀无辜我会很难接受,可如果不让他发泄,他岂不是更难受?究竟要我好受还是要他难受?

    “怎么了?”慕容冲在我耳边呵着气,双手从身后环着我的胸,轻轻呢喃着“想说什么?”

    只一刹的工夫,我当即便脱口而出“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叫着你的名字……”慕容冲轻轻笑了笑,在我脸上温柔地吻了起来,我陶醉在那个吻里面,天地都旋转了起来,我忘记了一切,我只要他是快活的。

    我不想凤皇再承受什么了,我不要他痛苦,那些亡灵,我会为你们超渡,为你们祈福,虽然我知道,这毫无任何意义,根本就可笑至极!但是,我的心,只能为了凤皇,对不起……

    六年后。

    “慕容冲,你也太吓人了吧……”我收起了长尺,嘴里小声嘟囔着,望故今年七岁了,刚给他量了一下身高,又顺便量了一下他老子,结果慕容冲竟然高达整整八尺三寸!我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差不多有203.35厘米,他真的有两米多!我们十七岁那年在山洞相守之时他可能是一米九五左右,因为后来我感觉他又长高了……

    万幸望故长的不像我,而是标准的慕容家美男子长相,虽然仍美不过他老子慕容冲,但也是人间难得的绝色了,将来长大跟慕容凤他们都能有一拼的。

    我仰视着眼前的巨人,他也仰视着眼前的小人,我最终气不过,酸溜溜道:“今天中午不许吃饭,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

    “娘,为什么不许爹吃饭?”望故瞪着一双清澈晶莹的凤眸,看了看慕容冲,又对我可怜道:“那望儿也不要长高了,望儿把饭留给爹吃……”

    慕容冲得意地笑了笑,抱起望故,疼道:“乖儿子!”望故在他爹的怀里撒起娇来“爹,我们能不能不要吃娘做的‘人生百味’啊?望儿不喜欢,望儿不要吃……”

    “慕容瑶!”我忍不住怒喝起来,为什么不要吃我做的“人生百味”?你爹当年在邺城时不知道有多喜欢吃。

    “那望儿想吃什么?”慕容冲抱着望故,温和地轻轻问着,望故想也没想便张口答道:“望儿想跟大娘一块儿吃。”

    慕容瑶,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怎么跟谁都亲,偏偏就是跟我不亲?这孩子最喜欢慕容冲,其次是孙成海,然后依次是可足浑珍珠、段随,我的排名仅仅比景儿靠前一位而已。

    我半晌没说话,阴阳不定地看着那父子俩,手里不住敲打着长尺,慕容冲淡淡笑了笑,放下望故,在他头上抚了抚,轻道:“望儿自己去大娘那里吧,爹要陪着娘,爹喜欢吃娘做的‘人生百味’。”

    望故用一脸怀疑的目光看着慕容冲,然后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长尺,最终快速地答了声“好”,然后便一溜烟地往可足浑珍珠的院子里跑去。

    慕容冲瞧我气结的表情,走上前来从背后揽上我,柔声道:“怎么?不是还有我吗?哪怕天下间谁都不要你,还有我在你身边。”

    “凤皇……”偎在慕容冲的怀里,我温暖地想哭,“为什么望儿不喜欢吃我做的菜啊?”

    慕容冲无声地笑了笑,俯身在我耳边轻道:“那又有什么要紧,我喜欢便好,望儿是你的,你是我的……”

    我甜蜜地一笑,接了声道:“你也是我的。”

    慕容冲笑着在我脸上吻了吻便揽着我回去吃饭,这道当年由他亲自命名为“人生百味”的酸菜鱼,仍然只有我们两个人吃的惯。慕容冲不在身边的那些年,我从未吃过鱼,这酸菜鱼也是多年未做了,后来再度掌勺慕容冲夸我手艺丝毫不逊当年。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对这菜的味道持怀疑态度,包括我们的亲儿子,这让我也忍不住快要怀疑,是不是慕容冲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骗我?

    不过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又不太像,我终于收起了打量与探究的眼神,与他一起吃起来。年纪大了一些,我也不像小时候那般时时卡到鱼刺,但偶尔卡着两回,慕容冲都会一如当年那般温柔地为我拔出鱼刺,他宠溺地怨我不小心的时候,总是我幸福的时刻。

    望故今年七岁了,我一直想给他添个弟弟或妹妹,但是这些年来慕容冲一直不愿让我再生,说有了望儿就够了。我知道他是心疼我,担心我,可我总是不甘心,于是心里暗自想着这几年把身体养好,然后偷偷把避孕的药给停了,再然后等怀上了肚子大起来再告诉他,他总不可能叫我打掉吧。

    望故长得越来越漂亮,尽管未若慕容冲的绝世风采,但也是能风靡万千少女的超华丽美男,我在叹息他的美貌没能青出蓝的同时,更多的则是庆幸,男子,本不该那样美貌。凤皇就是因为那样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而曾经毁灭过……

    用完膳后望故就留在可足浑珍珠那睡了,也许这就是天意,我抢了她一个慕容冲,还了她一个慕容瑶。她真心疼爱望故,望故也喜欢与她亲近,算是替我和凤皇还了这一世对她的亏欠吧。

    现在平阳太守衙门里都是慕容冲自己培植的人,所以他平时倒也再度轻闲了下来,没事常去黄河壶口瀑布那转两圈深思,再者就是带人去打猎,组织的规模越来越大,带去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每次慕容冲打猎回来,我都会让他躺在躺椅上给他捶腿捏肩,这时的我们就如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享受着这世间最平凡却又最难得的幸福。望故晚上时常自己睡或跟可足浑珍珠睡,也不会打扰我跟慕容冲卿卿我我,我们仍能像热恋时的小情人一样缠mian的相爱、相守。午夜梦回之中,我常常会以为我们又回到了邺城,回到了凤仪宫,虽然醒来之后会发现依旧远离邺城,但那份幸福却是真实存在的,甚至真实的有些不真实,让我不敢相信,我们竟能真的这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瑶(?—386年),十六国时期西燕国君主,鲜卑人,西燕帝慕容冲之子。但他还有另一记载名为慕容望,所以作者在此处为他取小字:望故。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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