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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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以后,大漠的夜里温度急剧下降。无念独自站在客栈的窗口,看着皎皎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心中思绪万千。

    这大漠入目荒凉,断壁颓垣屡见不鲜,连年的杀伐征战令这个边关之地民不聊生。而此刻此起彼伏的狼嗥,为这大漠,又添了一笔荒凉。

    月至正空,无念轻轻的叹了口气。身形蓦地拔起,直直朝西门奔去。他实在无法忽略白日里那金刀留给他的那张纸条,百里绫是他此生最牵挂的人,就算等着他的是豺狼虎穴,他也要为了一丝丝的可能性闯上一闯。

    无念到达西门的时候,西门空无一人。除了值夜的哨兵,整个城门便再无其他人。这黝黑高大的城门孤独的立在月光下,竟然令无念的心中,增添了几分惆怅。

    “兄台可真准时。”无念踩着轻功登上城门后不久,便听到了金刀的声音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无念回头,见金刀依旧穿着那身狼皮衣,可是却并未佩戴道具,而且是独自一人前来,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闻言,金刀笑了起来:“当然不怕,兄台虽然一身江湖侠客的装扮,但是身上依然有佛家的影子。虽然我没有什么势力,但是也已知晓,你是少林弟子。佛祖慈悲,他的弟子自然也不会滥杀无辜。”

    “你这人倒是有点儿趣。”无念说着,随手将剑放在一旁,在城墙边上坐了下来。继而朝金刀一示意,道:“站着说话多累,坐。”话毕,从腰间掏出一个酒囊,就着这月色,大大的喝了一口。

    金刀也不推辞,极为爽快的在他身旁坐下,道:“我确实有你要找的人的消息,但是我想用这消息与你做一桩交易。”

    “说。”无念闻言,轻轻瞥了他一眼,毫不意外的开口。

    “我要你助我,杀了金建华。”金刀笑着,轻飘飘的扔出了这样一句话。

    闻言,无念停下了喝酒的动作,有些诧异的转过头看着他,道:“你要弑父?”

    “是。”

    “为何?”

    听到无念这么问,轮到金刀沉默了。他深深叹了口气,看着皎洁的月光,仿佛沉入了回忆中。就在无念要开口催他的时候,他低下了头,轻声道:“我的母亲,是他的一个舞姬。母亲生下我后,便日日受他的折磨。我五岁那年,他在鬼城前殿,当着我和许多人的面,将母亲的衣物撕得粉碎,将她凌辱一番后杀了。之后我便被他扔到了死士院,他下令只要我不死,就随便死士院的人折磨。待到我长大后,他才把我从那里接了出来。”

    “他封我为神子,所有人都只喊我神子,没人知道我的名字。此次他要我出来杀一个人,给我起了个名字。”

    “他叫我金刀,金刀就是所有人手中的刀。他既然只当我是个工具,他既然能如此待我,我为何不能杀了他这个禽兽一般的东西?”说着,金刀笑了起来:“其实我有名字的,我母亲生前叫我洛辰。洛是母亲的姓氏,辰是希望的意思。”

    听他说完,无念沉默了。他虽然从小无父无母,但是却也是在师傅的庇佑下长大的。他无法想象一个父亲竟然对自己的孩子做了那般残忍的事情。

    “我没有自己的势力,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我要你答应助我,我便会将我所知的事情全都告诉你。”金刀,不,是洛辰。他说着,朝无念伸出了一只手。

    无念顺着那只手看向洛辰的脸。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仿佛是一把未开刃的刀,只待他无念来助他一臂之力。接着,无念的手便与洛辰重重握在了一起,道:“光是告诉我消息还不够,还得帮着我找她。”

    “没问题!”洛辰得到他的答案,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叫洛辰!”

    “我没有名字,法号无念。”无念说着,松开了与洛辰握着的手,重新拿起了酒囊,仰头饮了一大口:“告诉我你所知道的。”

    洛辰点点头,缓缓开口:“虽然我所知有限,但是你要找的姑娘此时不在大漠。她是老城主的女儿,在中原,她叫百里绫,而在我们大漠鬼城,她的名字是独孤绿。”

    “什么?”虽然洛辰所说,无念都听得明白,但是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洛辰转头看了无念一眼,又道:“你要找的姑娘叫百里绫,她还有一个身份是鬼城老城主的后人。她身上有老城主的信物,我们是不会认错的。况且连我们鬼城的圣女都在她身边,还有老城主的旧部铁壁李也护在她身侧,她定然就是独孤绿无疑了。”话毕,他看向无念,道:“如今她并不在大漠,但是当年与她一同失踪的她的兄长此刻却在大漠,我这一次出来鬼城的任务就是杀了他。”

    “你所言属实?”无念冷冷的瞟了洛辰一眼问道。

    “绝无虚言!”洛辰说着,竟然竖起了三只手指指天誓道:“我今日若是有半句假话,那我洛辰便终身无法报我母亲之仇!”话毕,他定定的看着无念,一脸的认真。

    见他发了如此毒誓,无念的脸色便稍稍缓和了一些。早前在中原的时候,他也有所耳闻,大漠鬼城的人与绫子走得很近。再加上之前在大漠的时候,他偶然间发现过鬼城的人跟踪绫子,便猜测过绫子与大漠鬼城是否有什么恩怨。如今听到洛辰如此说,心中便将自己的猜测肯定了个几分。

    无念想了想,开口道:“你方才所说,你此次领命出来是要杀百里绫的哥哥的?”

    “正是,只是此人武功高强,我恐怕不是对手。”洛辰说着,一脸真诚的看着无念,道:“若是无念兄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我定然感激不尽!”

    听到他这番话,无念心中不由得将这个人贬低了一番。方才还只是说助他报仇,现在又想要自己助他完成鬼城指派的任务:“不知你要杀的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身在何处,武功多高?”

    见无念如此回答自己,洛辰不由得喜了几分,道:“此人长相俊美,现在就在大漠埋骨窟附近,武功极高……反正我不是对手。噢对了,他叫夏良笙。”

    只听洛辰话音才落,无念一口酒就喷了出来。接着他转过头,连唇边的残酒都不擦,就急忙冲洛辰问道:“你说什么?他是夏良笙?”

    洛辰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又见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语塞,只好呆呆的点了点头。

    无念得到了他的肯定之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将酒囊往腰间一挂,拾起旁边的剑就要离开。这洛辰一见他如此,急忙拉住他道:“无念兄这是要去往何处?可还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正要离去的无念被他这么一扯,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烦躁,一甩手喝道:“我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你什么时候要杀你爹,什么时候来找我!”话毕,便不顾洛辰的反应,踏着轻功就离开了。

    他怕洛辰跟着自己,便刻意在城中饶了两圈,之后才往埋骨窟奔去。虽然他嫉妒百里绫心中所爱是夏良笙,但是平心而论,夏良笙是个仗义君子,也是他的朋友,他自然是不能眼看着夏良笙陷入险境而他还推上一把的。

    而此刻,夏良笙正在埋骨窟的一个洞穴之内打坐。

    晨光熹微之时,他蓦地睁开双眼,眼中华光大盛。接着,他以指为刃,腾空而起,如闪电一般冲着洞口直直攻去。

    “啊!”一声惊呼,夏良笙的手指直直插)进了那人的天灵盖。那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殒命了。

    夏良笙收回手,蹲下身,撩起尸首上的衣摆,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后,淡淡开口:“既然来了,还不现身?”

    只见他话音才落,几个人便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领头的那人一边走一边拍着手,脸上满是赞赏的表情,道:“少侠好身手!”

    闻言,夏良笙冷笑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负手立于他们面前,道:“你们也是来杀我的?”

    见到夏良笙这般冷淡的模样,那群人显然愣了一愣,继而还是那领头的人反应迅速,开口道:“自然不是,只是有些疑问,前来向少侠讨教一二。”

    夏良笙斜斜睨了他一眼,道:“想不到堂堂杀人魔李白起也有这么温文有礼的时候。”

    闻言,那人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揭下了脸上的布,赫然就是杀人魔李白起。只见他揭下面巾后,索性便丢开了方才那副架子,大声嚷嚷道:“小爷我就是来问你,你身上那块刻着个夏字的玉牌是哪儿来的!”

    听到他这番话,夏良笙皱了皱眉,李白起所指的正是他自小就挂在身上的那块玉牌。他也是因为玉牌上的夏字,才被唐姥姥取名夏良笙的。听了李白起这番话,夏良笙不由得有些诧异。他此前只在城镇客栈中歇脚的时候把那玉牌掏出来一次,想不到他们就知道了他有这么一块玉牌。想到这里,他便开口说道:“与你何干?”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还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看来,他自那日在客栈开始,就已经被不同势力的人盯上了。

    “此前是不是有大漠鬼城的人追杀你?”李白起似乎根本不在意夏良笙的态度一般,只自顾自的问了起来。

    “是又如何?”夏良笙皱了皱眉,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但是却总抓不住线索。

    “那就好了。”李白起闻言,笑了起来。上前两步就要揽着他的胳膊,可是却被夏良笙一个闪身闪开了。

    “有病!”只见夏良笙特别厌恶的看了李白起一眼后,丢下两个字,便施展轻功离去了。

    李白起愣在原地,不由得有些下不来台。再加上此刻,他带来的手下们都纷纷掩面轻笑,不由得恼怒了起来:“笑笑笑,笑什么笑,回去!”话毕,便独自一人气哄哄的往回走。

    而此时,无念也已经来到了埋骨窟。

    他照着手中的地图奔波了一夜,终于来到了埋骨窟。不由得有些疲乏。虽然此前在大漠生活了一年,但是他从来没有徒步行走过大漠,如今倒是第一次,在大漠里狂奔。没想到大漠果真是大漠,大到一望无际。

    正在无念有些力不从心之时,他远远的看到了一伙儿人堵在了一个洞穴门口。心念一动,便加快了脚步。

    待无念靠近那洞穴后,正巧听到李白起那句“笑笑笑,笑什么笑,回去!”心中不由得一惊,稍一仔细看,便发现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便是想也不想,拔剑就朝李白起砍去。

    而正在他要怒起的时候,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头一看,竟是夏良笙!

    “无念?你怎么在这里?”夏良笙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

    “我来找绫子。”无念见他安然无恙,便放下心来,将剑收到了背上的剑鞘之中。

    听到他这般说,夏良笙不由得有些诧异:“她在大漠?”这些天,他虽然被追杀得几乎不能喘气,但是也探到一些有关百里绫的消息。

    传闻她是独孤莫邪的女儿,而此刻,大漠鬼城正倾巢而出,偷偷的前往中原,欲将百里绫杀之而后快。本来夏良笙今日是要去一趟军营,将此前华山论剑之时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完成,然后便回到中原寻百里绫的,但是谁知却在这里遇到了无念。

    “应该是不在。你怎么在这里?”无念说着,皱了皱眉,看向方才李白起那些人堵着的洞穴,道:“我听说你一直在被鬼城的人追杀。”

    闻言,夏良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啊,那些人,我不过是查了查鬼城二十年前独孤莫邪的死,然后查了一下绫绫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哪知道这些东西便就要杀我来了。”说着,他还颇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还真是被我查到一些东西,鬼城现在的城主只是老城主的义弟,当年老城主之死跟他可脱不了干系。”

    “此话怎讲?”无念奔波了一夜,自然是有些疲倦。此刻见夏良笙安然无恙,便也放下心来。这会儿正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夏良笙坐在地上,从腰间拿出酒壶,就着这晨光熹微饮了起来。

    夏良笙见无念一脸倦容,便笑笑,接过他的酒囊,边饮边道:“我毕竟是唐门人,对用毒这种事情还是看得很清晰的。独孤莫邪死时虽然一脸病容,但是我掘了他坟墓……”

    无念一听到夏良笙说他掘了独孤莫邪的坟墓,不由得一口酒喷了夏良笙一身:“我嘞个去,你真的很造孽啊,叨扰亡魂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被他一番指责,夏良笙也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的说:“我也不想的,可是我问了好多人,没一个人说得清楚独孤莫邪的死状,我为了弄清楚他究竟怎么死的,只好去掘了他的坟墓了。”说着,他还顶了顶无念的肩膀,道:“哎,你知道吗。这大漠气候炎热,尸首埋起来不久之后就会脱水成为干尸,然后啊也不会特别臭,就是特别难看。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吧?”

    听他这么说,无念不由得有些无奈。他只得将夏良笙推了一把,道:“别没个正经,快说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夏良笙见他似乎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便有些不高兴的撇了撇嘴,道:“那个独孤莫邪的尸首虽然已经脱水成了干尸,但是却通体乌黑,仿若被烤过。我将一处干肉剥离了他的骨骼,发现里面的骨头也是黑成一片,这样我连银针都不用上,他肯定是中毒而死的!”

    闻言,无念皱了皱眉。虽然他对二十年前的事情知之甚少,但是也听说过,二十年前,大漠鬼城的独孤老城主是抱病而死,为何会骨骼乌黑,难道真的另有隐情?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开口问道:“那就是说,现在的鬼城城主,二十年前下毒杀了独孤莫邪?”

    “废话!”夏良笙白了无念一眼,如此说道。“而且,绫绫应该就是他的女儿。不过奇怪的是,绫绫为什么会在中原呢?而且还是在离大漠那么远的君子堂。听说她还有个哥哥,不知道这个哥哥又是君子堂哪一位。”

    听到夏良笙这么说,无念心中不由得漏跳了一拍。他几乎就要告诉夏良笙,他便是百里绫的哥哥了。可是他不知为何,却又生生的将这句话压了下来。

    可能见到了无念欲言又止的样子,夏良笙又拿肩膀撞了一下无念,道:“哎,你听谁说绫绫在大漠?看你这样子,难道你叛出师门了?”

    “我……是沈青迟,那日我在禅房念经,她跑来跟我说绫子死了。我一着急,就请师傅为我开了木人巷,下山来了。因为有愧师门,我便不做和尚打扮了。”说着,无念叹了口气。早知道沈青迟是骗人的,他又何苦离开自己的师门,跑到这苦寒之地来。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青迟。”夏良笙闻言,竟然大笑出声,继而拍了拍无念的肩膀,道:“无念小和尚,我们回去吧!绫绫在中原,我想,此刻大漠鬼城派出去的杀手应该已经到了中原,若再不快些,绫绫就有危险了!”说着,他站起身,冲着无念伸出了手。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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