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一章 酒香好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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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小蛮女还挺豁得出去。”

    耶律月理一回到宗圣宫中伙房所在的那个院子,就看到老道士一边吃着一个柿饼,一边在鄙视的笑。

    “还不是为了保命么?”耶律月理理所当然的模样。

    “没什么节操。”老道士不知想起了什么,莫名的有些情绪低落,“你们这些小蛮子就是这样,不像大唐的有些人,明知道会没命也要去做某些事情。”

    耶律月理摇了摇头,道:“回鹘也有这种人,就是没有大唐多而已。但回鹘总共加起来人也没大唐人多,而且很多人没那么多想法。”

    冲谦老道也没兴趣和她掰扯这方面的事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突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顶着这一头小杂毛还想卖弄色相问他要不要老婆?别说变个墨绿色,哪怕是你一天变个颜色,头上长朵花出来,他也看不上你吧?图你是个胡女?他在关外胡女应该看得多了,连个新鲜劲都没有吧?”

    耶律月理没一点生气,认真道:“凡事不能只看外表啊,我内秀,活好。”

    “噗!”

    冲谦老道本来嚼个柿饼嚼得津津有味,听到这句话一口就将嘴里的柿饼喷了出来。

    四耳黑猫直乐,它都翻起了肚皮,发出了就像是笑声一样的声音。

    “你这个蠢东西你还笑。”

    冲谦老道士马上就指着它骂,“你被人利用了不知道?她死皮赖脸的窝在这里,不就是想看看你对我这师弟到底什么个态度?她来了你不能直接躲远点,你笨得我都不愿意骂你。”

    四耳黑猫僵住了。

    耶律月理却对着它招了招手,“你是不是想呆在他身边,但又怕长安城里别人发现你和他有关系?没事,我下次去见他,我就穿我那件大黑袍子,你放心,我那大黑袍子可以隔绝气息,只要我穿上那大黑袍子,玄庆法师都看不到我在长安行走,我去见他的时候,你就躲我大黑袍子里一起去。”

    四耳黑猫顿时激动了,一阵比划,示意这猫交给你了。

    冲谦老道哼了一声,又骂了一声,“蠢东西。”

    耶律月理却是又认真请教道,“前辈,你说我没个色相,那你们唐人觉得色相最好看的是哪样的啊?”

    “我草!”冲谦老道倒是瞬间心中一凛,他直觉这神女玩真的。

    要是变成个长安男子都没法拒绝的模样,这顾十五岂不是又多了一层桃花劫?

    他马上就摇头,道:“我不知道。”

    耶律月理一点都不纠结,她转头看向四耳黑猫,道:“你今天想吃什么?”

    四耳黑猫一阵比划。

    耶律月理笑了起来,道:“还是切鱼片?”

    四耳妖猫猛猛点头。

    冲谦老道看了这一人一猫一眼,吃完了手里的半个柿饼,然后道:“钻什么黑袍子,你们还不如大摇大摆的在长安城里头晃一圈,这样以后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这黑猫的新主子是你了。”

    耶律月理看着四耳黑猫,也不转头看老道,只是安静的说道,“但这样我风险可大了,之前我赖在你这,看清楚这顾十五是不是我觉着的那个人,你利用我给他见证,正式入宗圣宫道籍,这样我们两清,谁也不欠谁,但现在我帮你做这件事情,你欠我的就多了。”

    老道士这次脸上到没有任何的不愉快,他只是平静的看着耶律月理,道:“从今日开始,只要我活着,我不让你死在别人手里,这应该不欠你的了?”

    耶律月理嗯了一声,然后对四耳黑猫招了招手,“来,让我撸一下。”

    四耳黑猫顿时对着她翻白眼呲牙。

    意思是我跟着你,演演戏可以,你把我当平常猫撸,那我可不乐意。

    ……

    长安城里的人将除夕前一天叫做小年夜。

    庞大的帝国裹挟着凡人看不见的无数气数,在这一日便显现出无数热闹组成的盛世气象。

    充斥大街小巷的除了酒香肉香,还有鼎沸的人声。

    许多外出的游子,也已经回到了这座世间最大的雄城之中。

    距离午饭还有大半个时辰,明月行馆里的几个灶口已经喷出熊熊的火舌,一大盆一大盆的食材已经如士兵列队般整整齐齐的排在伙房外。

    一手糖葫芦,一手拨浪鼓的高觉跟着蓝玉凤走进明月会馆,看见笑眯眯的顾留白就喊了一声,“好人。”

    顾留白笑道,“高兄弟你好啊。”

    高觉一路上显然玩得挺高兴的,他咧嘴笑了笑,说,“好啊。”然后又认真道:“好人,陈屠说他今天不过来了,他过来不了。”

    顾留白微微一怔,问道,“他忙什么呢?”

    高觉道:“他杀猪。”

    顾留白顿时哈哈大笑,但随即回过神来,这高觉肯定不是开玩笑,但之前因为在关外他老是调侃陈屠到了长安只能杀猪,所以陈屠这厮对杀猪颇为忌讳,杀猪两字他都不愿意听。但今日里居然真的杀猪去了?

    “怎么,他怎么会去杀猪?”他忍不住问道。

    “杀猪,他就是杀猪。”高觉看着顾留白哈哈大笑,他也就是哈哈大笑,说不出个所以然。

    蓝玉凤帮忙解释道:“陈屠他们那边街坊今天搞杀猪菜嘎,他被喊去帮忙了嘎,估计中午和晚上都要在那边吃,所以过不来了嘎。

    顾留白更是笑得打跌,“我就说他有杀猪的潜质,蓝姨你看,我没说错吧。以后我们延康坊杀猪也找他。”

    蓝玉凤听着也笑了,“那他估计要和你翻脸嘎。”

    正说话间,阴十娘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过来了。

    一见顾留白,阴十娘就板了个脸,道:“顾十五,上次那家炒货店是黑店。”

    “??”顾留白脑子里想的事情多,一时没转过弯来,“哪家?”

    阴十娘道,“就是那家卖甜凉味瓜子的炒货店。”

    一听甜凉味这三个字,顾留白顿时想起来了,他便有些好奇道:“怎么黑店了,不是生意特别火?厉溪治好像也找了个人才帮你弄了一包。”

    阴十娘沉声道,“瓜子又难吃,还不知道加了什么香料,吃了还上火。我后来打听了一下,那炒货店排队抢货的,有好多都是那个掌柜雇的人,卖出去的一半瓜子,其实走个后面的门又回到了店铺里面。”

    顾留白一愣,“这掌柜的生意经可以啊,深谙奇货可居的道理啊。”

    阴十娘脸色更阴沉了,“吃得我嘴角都不舒服,别人吃多了肯定更不行,得吃出毛病来,你帮我整治一下这黑店,不然我自己动手教训他们了。”

    “哪要你动手。”顾留白转念就想到了周驴儿的老鼠们,他笑道:“没事,明天你就去看戏,让他们新年里做不成生意,好好反省反省。”

    阴十娘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接着才道,“上次你说的郑氏门阀那夫人的侍女红袖,事情办完了,她挑了江婊婊做弟子。”

    顾留白乐了:“江紫嫣?挺好的啊。”

    他就知道估计长安没几个心高气傲的剑师能经受得住阴十娘这种嗑瓜子的气质。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阴十娘接着道,“但是江婊婊拒绝了。”

    “?”顾留白一愣。

    阴十娘说道,“江婊婊是故意的,她说红袖不够格,说红袖是郑氏的死士,估计很多法门都教不了她。还对着红袖说,你这样子藏着掖着的教法,教出来的弟子怎么可能胜过别人教出的弟子。反正她花言巧语嘲讽人的本事比我强,她就偷偷和我说,让我在一边嗑瓜子,不要讲话就成,然后她就和那红袖说了一通,那红袖被她说得毛都炸了,反正最后被说得要找自己一个好友,灞河剑场的名剑师谢虹一起来教华琳仪。”

    “华琳仪?”顾留白狐疑道,“怎么又变成教华琳仪了?”

    阴十娘知道自己说话太爽利,以至于顾留白没听明白。

    于是她沉吟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道,“江婊婊故意激那红袖,说看来红袖打不过我,不仅是修为比我差的原因,还有眼光、气魄都远远不如我。所以她调教的弟子,更是不可能有我调教的弟子厉害,哪怕她找几个名师一起教,也不可能打得过我调教的弟子。”

    顾留白这下懂了,“所以红袖气得炸毛,要挑人一起教华琳仪,然后打赢江紫嫣,那江紫嫣的意思是你这下就肯定要教她了。”

    阴十娘点了点头,道:“所以江婊婊弄了半天,其实是想我教她。”

    顾留白笑了,“不愧是江婊婊啊,换了我,要选个老师,肯定也选个最厉害的啊。”

    阴十娘看了他一眼,“没准她就是算计着我经常跟你在一起,她好借机也经常和你在一起练剑。”

    顾留白顿时无语。

    阴十娘顿了顿,道:“有件正事。”

    顾留白马上认真起来。

    阴十娘道:“龙婆刚刚说她感应到有个厉害的八品修士正从春明门那边进入长安,你如果觉得有必要,可以让人查查,今天有什么厉害人物从春明门进来了。”

    顾留白顿时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正在进城?”

    阴十娘点了点头,道:“龙婆估摸着我和你说这事的时候,这个人差不多到城门口,反正不管是在进城,还是已经进了春阳门,差不多就这个时候。”

    顾留白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轻声问道,“龙婆能够感应到其它八品修行者的动向?”

    阴十娘说道,“一般的八品修行者不能,但一些进入八品的时间很长,体内积蓄的真气特别强大的,以及一些神通特别强大,牵扯元气厉害的,或是和她所修的法门相近的,她能感应得到。”

    顿了顿之后,她想了想,道:“反正看龙婆的意思,这个人和长安城里的那些个八品比起来,至少比一大半人强,估计能和沧浪剑宗的宗主萧真微差不多。”

    顾留白倒吸了一口气冷气,“那不是位列前三前四?有可能比你还强?”

    阴十娘倒是一点都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实事求是的说道,“应该有可能比我要强一点。比我差好多的,她也感应不到。”

    “回鹘神女身边的那个八品她感应得到么?”顾留白马上问了一句。

    阴十娘道,“没刻意提,估计那人也就那样,应该打不过我。”

    顾留白忍不住朝着东边望去。

    春阳门是靠近东市的那个城门。

    ……

    越是接近年关,长安城门的盘查就越严。

    谁也不想在新年里出事,若是不小心犯错,那在新年里头惹出事情,遭受的责罚也远比平时重。

    城门卫在靠近除夕的这六七天里,都会换上经验最为丰富的人手。

    每个城门外都游荡着一些身穿便服的暗岗。

    这些人会提前观察道上的人,看看其中是否有些可疑的,需要重点盘查的。

    一名五十余岁的男子此时靠近了春阳门。

    他身穿着很普通的粗布衣服,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和额头上也都有了皱纹。

    他的神色也很平和,没有丝毫的桀骜不驯,眼睛里看上去也没有修行者特有的那种神光。

    他的面容也没什么特色,看上去老老实实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很普通的,赶回长安过年的工匠。

    哪怕城门外游荡的那些眼光十分毒辣的暗岗,也没觉得这人有什么特别,更没觉得这人要重点盘查。

    然而等轮到他交验通关文牒时,他拿出了一个腰牌。

    这个腰牌是赤金色的,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条龙。

    看到这个腰牌的刹那,几个查验的城门卫顿时面色一变,当即对这人行了一礼,也不说任何的话语,便有一名城门卫的将领过来,领着这人到了城门后空地上的一辆马车前。

    这人直接上了马车,然后很平静的说了一个去处。

    这马车车夫也没有任何的话语,只是沉默的驾车朝着他说的那个地方行走。

    在这人进城之时,在大慈恩寺中缓缓行走的玄庆法师停了下来。

    他也缓缓转身,看向春阳门的方位。

    他此时的身侧,是一株很老很大的石榴树。

    石榴树上挂着的几个石榴并未采摘,此时已经变成黑色的干瘪枯果。

    然而玄庆法师和进城的这人之间,似乎莫名的带起了某种元气波动,这几个枯果微微震动起来,表面甚至有异样的雾气缭绕,渐渐凝成十余滴晶莹的凝珠。

    ……

    六皇子静静翻阅着手上的一册名录,看着名录上每一个名字后方的注解,他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起。

    为了找出谢晚所说的那名隐匿在皇宫之中的七师叔,他选择了看上去最笨,最耗时间的做法。

    他令安兴公主留给他的那批人,收集整理在宫中当差,或是常在宫中行走的所有适龄男子的资料,从二十余岁起,到六旬之上,都不放过。

    谢晚的七师叔,肯定比谢晚的年龄要大。

    然而即便用了这样最笨,最耗费时间的方法,他逐一分析排查宫中这些男子,却依旧没有发现谁有显著嫌疑。

    心里渐渐烦躁之时,他的鼻翼之中突然嗅到一丝幽香。

    他心中一动,推开书房的窗户,只见窗外一株梅花果然已经开放。

    当年他开始不被皇帝所喜爱之时,他的几名谋士在这书房之中和他谈事情时,其中有一人便提议将这株梅花挖走。

    梅字和“霉”音相同,而且这株梅花不知什么品种,往往在过年时分开放,花朵又是素白色,这谋士觉得十分不祥。

    但六皇子并未听从这谋士的建议,他觉得人之际遇,不能迁怒于这种不能言,不能动的东西。

    更何况这株梅花在这里的时间,比他来这人世的时间都长。

    他走霉运,又怎么能够怪罪在它的头上。

    后来他越发在皇帝面前不讨喜,那些个谋士也纷纷另谋高就,从他身边离开。

    唯有这株梅花一年开得比一年好,香气似乎也一年比一年清幽高远。

    今日里,让六皇子有些惊讶的是,往年这梅花白瓣白蕊,但今年开放的这株梅花的花蕊却是红色。

    白瓣红蕊,如同施了粉黛的少女脸庞。

    此时的六皇子常居深宫,不和外界来往,心中也并没有心仪的女子,见了这花朵,他脑海之中却是出现了他远嫁吐蕃的妹子。

    他莫名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他这个让他重新恢复了意气的妹子,现在在吐蕃可好。

    ……

    “陈哥儿,看不出啊!你这有一把力气啊,那么大一头猪,轻松就按住了啊。”

    “陈掌柜哪只是有一把力气,那戳刀子放血也稳得很啊。老郭,不是我说你,去年你放个血都浪费了大半盆子。准备了那么多酸菜都白瞎了。”

    “哈哈,我的腰不好。陈哥儿这段时间做生意费心费力,但是没费腰子,一看腰力就好。”

    “哈哈,来,喝一杯。趁热赶紧吃这卤肠子,一会冷了上面一层白油,吃不进去。”

    群贤坊的一个大院子里,摆了足有三十几张方桌,热闹非凡。

    群贤坊里住的大多数都是生意人。

    以往历朝历代,商人为四民之末,士、农、工、商最后一位,但到了唐朝,到了现今这时候,生意做得红火,收入不菲的生意人,地位也有了不少的提升。钱袋子鼓的富商,走到长安城里都有人捧着。

    不过这挺直腰杆的时间毕竟才一两代人,以前遭受欺负多了,这一个坊里头的街坊反倒是更为齐心,很多过年时的习俗也都保存了下来。

    比如这过年时杀年猪。

    哪些个院子里的主人今年收入不错,不需要街坊们提点,他们自个儿就和坊正商量好了,一个个排好,从小年夜开始杀猪宰羊,街坊们就一家家轮着吃,往往要吃到元宵节之后。

    这一个新年吃下来,群贤坊里的人都要胖上一圈,走出去的时候,都满脸红光,就像是朝中做官的人一样富态。

    陈屠之前哪一年过年有这么热闹过。

    而且他从没想过,就是帮忙随手杀个猪,也能引来整一个街坊的叫好。

    杀个猪而已。

    其实就算那猪再肥壮一倍,若不是怕这里的人看出来他这一身本事,他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按住那猪,然后轻轻松松宰了,保管一滴血都不浪费。

    杀了那么多大唐的逃犯,为非作歹的流寇,这也没感受到英雄的待遇。

    结果现在可好,瞬间成了一个坊的英雄人物。

    一桌子一桌子的人过来敬酒。

    群贤坊的这杀猪菜就是活杀现做,先将卤料准备好,先卤猪下水。

    最先上盘的就是猪心、猪肝、猪肠子。

    结果他才吃了两块猪肝,一块猪肠子,就已经喝得有些晕乎。

    恍惚之中,他直觉有异样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他转过头去,微微一愣。

    偷眼看他的,是冯家那名寡妇袁秀秀。

    今日里袁秀秀依旧没有施任何粉黛,也并未任何刻意的装扮,但是她穿得干干净净的,再加上和他眼神一对,她瞬间慌乱垂下头去的刹那,脸上一层红晕,便显得比平时好看太多。

    “陈掌柜的?”

    同桌的一个后生端着酒,看陈屠有些发愣,便拍着他的肩膀喊了一声。

    陈屠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又一口喝完碗里的酒。

    “陈掌柜的,听说你现在一个人,不找个婆娘管管你?”这后生虽然年纪比陈屠轻一截,人却是胆大活络,他也是西市有个铺面做生意的,今年做的也不错,过几天也要到他家去吃杀猪菜,他又端了一碗酒,一口喝光,才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我有个表妹,就在永安坊,人长得好,脾气也好,人又能干,过了今年是十八岁,正托我找个好人家,如果陈掌柜的不嫌弃,过两天我带她过来到你那坐坐?”

    他这声音说得不低,陈屠虽然没有转头去看,但他感知得出来,那袁秀秀的头顿时垂得更低了些。

    “你可别害了你们家表妹。”陈屠笑了起来,道:“我和你说,你们看我是不是对谁都客气,一点不得罪人,那是因为我命里头有劫数啊,帮我算命的,十个有十个说我是牢狱命,有好多年要在牢里过。”

    那年轻后生顿时一愣,“陈掌柜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牢狱命,你这一点都不沾事的人。”

    陈屠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命就是命,你说我哪能害人?”

    “大过年的咱不说这种晦气话,陈掌柜你吉人天相,早就逢凶化吉了吧。”年轻后生又敬了陈屠一碗酒,但是方才那做媒的事情,接下来自然是不提了。

    这酒是新酿的甜酒,甜味冲淡了那种酒气,喝着就一丁点酒味都没有,但是喝多了却好像在肚子里一点点变成了酒气,如云气升腾般往头上堆积。

    陈屠心里头感慨,越喝越恍惚,没多久就喝过量了,一阵阵天旋地转,一阵阵头疼。

    他原本可以用真气来化解,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好生尝尝这普通人的滋味。

    他在阴山游走已经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来修炼杀人,他都已经忘记了在街巷之中做一个普通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喝多了他肚子里东西泛出来,他就和普通人一样蹲在院子外道边的阴沟旁边吐。

    吐了他头更晕,站起来的时候就差点摔。

    幸亏有两个街坊扶住了他,那齐老汉本来也喜欢喝酒,在里面看到陈屠晕得这么厉害,顿时丢下筷子就赶了出来,喊了一个壮汉一起把陈屠往他的铺子里搬。

    才将陈屠在榻上放好,刚刚盖上一床厚被子,齐老汉就一愣。

    他看到那袁秀秀已经低垂着头,端着一个瓦罐走了进来。

    嗅着瓦罐边上散出的一些味道,这齐老汉就知道那是醒酒汤。

    这还烫手的醒酒汤,应该是杀猪菜开始上菜之前就已经熬好了的。

    齐老汉看了一眼袁秀秀,看了一眼陈屠,欲言又止,终究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袁秀秀将这一罐醒酒汤放在陈屠床榻边的案上,她原本放下就想走,但突然有了些此生未曾有过的勇气,也不转头,只是背对着陈屠,轻声道:“你的命不好,我的命更不好。我不会嫌弃你,但是我更不想害你。我听了他们说你不信邪,但我不能因为不信邪就让你担着这样的风险。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我也会对你好。只是想着,你这铺子在这里越开越兴旺,你好好的。有时候能够帮衬帮衬我,那就很好了。”

    她以为陈屠已经醉得人事不醒,那齐老汉又走在门外,她这轻声说话没有人听见,她才说出了自己想说的心里话。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又走出两步,只听见后面陈屠悉悉索索的响动。

    她转过身去,只看见陈屠摇摇晃晃的又坐了起来。

    他捧着自己的脑袋,对她笑了笑,道:“我现在自己的脑袋在哪都不知道,你这醒酒汤一会就冷了,你不给盛一碗,我怎么喝。”

    袁秀秀退了一步。

    她有些害怕,但随即她眼泪珠子就一颗颗掉了下来。

    她知道,孤男寡女,陈屠让她盛汤给他喝,这就意味着他就是和整个街坊说,他已经接受了她。

    他不信邪,也不在意人家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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