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波恶 第十一章 白发白衣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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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一剑山的雪堆的越发厚了,剑园的晨修课已停,师傅师兄闭关不出,连红松林的松鼠都躲了起来。

    漫天大雪纷扬,小火炉上的芙蓉醉温了一次又一次,可惜缺了一个同坐对饮之人。

    寂寞如雪!

    剑园地室。

    期望战胜恐惧,顾隐之终究还是来了。

    地室无风雪,比外面温暖几分。蒙慎端坐于地,白发已不似钢针般直立,柔顺的披在肩后,凹陷的的眼睛也恢复了几丝清明,八条大锁链已解。其实锁链上的封印几年前就解了,但室中多寂寥,有时把自己缠绕于空中也是一种乐趣。修行问境之路茫茫,与其说锁链缠绕身上,不如说锁在了心里。

    顾隐之见到了一个与上次截然不同的蒙慎,平和深邃,无丝毫暴虐之气。这是一个博学的教书先生,而不是开口闭口吃人的嗜血怪物。难不成真是人性两面,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一杯芙蓉醉入口,如一缕阳光,驱散无边黑暗。

    “我一生都是输家,第一局失剑宗位,第二局失自由,第三局还未下完,我已准备弃子认输。小子,想清楚,你能跟一个只输不赢的人学到什么?”十几年光阴弹指过,自己困于心魔始终不得解脱。

    “我不怕输。”

    “虽然修行进境缓慢,但一步一个脚印,总会有所成,即使不成也无性命之忧。”白发老头一步步引诱。

    “天下从不缺惊才绝艳之辈,我不愿像蝼蚁,只做他人垫脚石。”不管是不是陷阱,顾隐之已经决定一脚踏进去。

    “不怕输?”

    “不怕。”

    “不怕死?”

    “不怕。”

    “大道无边实难测,想我蒙慎十二岁入一剑山,十八岁通灵境巅峰,三十岁枯守巅峰,只待一步跨入便是大宗师,不成想,一步之遥,如隔天堑,终究不能真正入境。我自比圣手,终究赢不过师兄。”蒙慎顿了顿,“我教你的是逆修之法,倒转阴阳,倒行逆施,修神不修身,福祸难料,自己选吧。”

    雷霆灌顶,原来这世间真有这样想法的人。

    天才?

    疯子?

    修行,不过是时间之争。天才与蠢材,莫不是境界提升时间之长短,一人三年过一境,一人三百年过一境,谁是天才谁是蠢货,一目了然。

    人神分离,神识修行不受时间空间所限,岂不是天下灵气皆为我所用,并且无休无止永不停歇。等到神识境界与那个“顾隐之”枯守初境之身躯相谐和,岂不是一步入枯守境,还有比这更快的修行进境吗?

    可是如果神形不能谐和,岂不是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与其碌碌无为,不如放手一搏。以前抓到的那一丝光亮化作一团火把,星星之火欲燎原,是照亮整个江湖,还是烧毁自己?

    且由他。

    一剑山的雪越来越大,淹没了小石头,淹没了低草,淹没了膝盖。

    拭剑台出现了一老头,白发白衣,一把剑,盘膝而坐。

    最先发现的是天微院的小弟子,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一剑山。毕竟一剑山的雪来得太早,生活太过寂寥;毕竟太久没人来一剑山找麻烦了,大家都有意思兴奋,根本没把这把剑太当回事。

    顾隐之赶到的时候,一人一剑已被团团围住。

    不出所料。

    是他。

    “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一剑山的风景可不是容易看的,师兄,你说是不是?”已有人出口嘲讽。

    众人也是哈哈大笑,其中虽然有人如山不久,可对一剑山的信仰并不比别人少一分,在他们的世界里,能找一剑山麻烦的人还没出生呢。

    “让我去试试他的斤两。”司初琪从来都是那个吃螃蟹的人。

    刚踏出一步,就被人抓住衣领。回头一看,除了顾三儿还有谁。

    “怂样儿,你不会被他装腔作势给吓到了吧?我在怀疑他是怎么爬上山的,这么大的雪。”

    “闭嘴,那是你师叔祖。”天微院执令何其多厉声喝止。作为当年两场战斗的旁观者,他知道蒙师叔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宗师之下无敌手,岂是浪得虚名。

    “哪来的师叔祖,从没听人说过。”司初琪还有些不忿的嘀咕。

    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剑已经裹上了一层雪白。

    “我有一剑,不问苍生,不问鬼神,可问境否?”声音高亢,直冲云霄,震得树上积雪簌簌落下,围观人群纷纷后退,甚至有人不支跌坐在雪地上。

    “刷……”一白一绿,两道影同时弹出,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是沈师兄和季师姐,他们竟然又破境了,好快的速度。”

    两柄剑,一左一右抵住老头的太阳穴,片刻就能将他碎尸万段。

    此时,老头两鬓旁生出两块冰,两柄剑再难寸进。

    “倒是天赋卓绝的两位年轻人,去吧。”老头说完,一脚飞踢,两团雪球射向沈不离和季青鸾,两人竟然动弹不得。两位一剑山的翘楚,剑榜上的骄子,竟不是一合之敌。

    “乖乖,幸亏上去的不是我。”司初琪暗自庆幸。

    “师兄,再不出现,我就宰光你的徒子徒孙。”白发老头声音越发苍劲,震得人耳膜发疼。

    “师弟,别来无恙否?”声音似从千里之外传来,音虽低,每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白发老头冲天而起,越来越来高,仿佛要跳上云端,一道剑气倾泻而下,似闪电雷鸣,沿着雪地四面扩散,越来越远,消失在人眼所能达到的极限。

    “十几年不见,师弟进境不小,可惜还是差点。”声音推着剑气原路返回,由远及近,一路飞雪四溅。

    突然,白发老头手中剑断成碎片,人被飞雪裹成大粽子,从高空跌落。

    白发老头抖落一身雪,神色轻松,无半分落败的沮丧,径直下山,走出百米,向后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师兄,我跟你再赌一局,只是此局棋手已不是我。

    顾隐之感觉白发老头摆手似向自己告别。

    那年深秋,雪来得很早。

    有一老头,白发白衣白雪。

    一剑下天山。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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