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郑主簿回到职事房，先处理了一会公务，才抬起头看着李锐。见这小子不急不燥，依旧保持恭谨的样子，心中恶感稍轻了些。
做上司的哪会喜欢倨傲的下属，况且今天这事是非对错说不清楚，被他狡言诡辩占了上风而已。
“你姓李，可是淮南李氏族人？”郑主簿问道。
李锐点头。“正是。”
“李相是你何人？”'李相指得李氏族长李伯陵。
“那是小子叔祖。”
“嗯。”郑明浩点点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大唐一朝称得上顶级门阀的有五姓七家。淮南李氏为陇西李氏在南方支脉，勉强算得上七家之一。既问清来历，郑明浩也换了幅长辈的面孔。
要知道，大唐五姓：李、崔、郑、卢、王。李姓分作陇西、赵郡两支，崔氏分作博陵、清河两脉。这七家互通婚姻，同气连枝。郑明浩也是七家一脉，若和李锐细论起来，可能还是八杆子打得着的亲戚。
郑明浩招来手下，消了李锐的书手差事，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贤侄少年心性，盛气凌人，这不太好。于做人处事无益，于钻研学问也无好处。今后可要审慎对待。”
李锐点头称是。话里虽不乏教训的意味，但也听得出是真心。
郑明浩见他态度端正，添了几分欢喜。人的感情很怪，先前不喜他跋扈，现在知道他出身，又欣赏他的傲气。七家子弟，傲气刻在骨子里，连皇帝家都不愿通婚，可见傲气凛然。
“过几天，新县令上任，我会陪同去庄上拜访。到时，我可要考较你的学问。”郑明浩语气和缓，已有提拔的意思。
李锐唯唯诺诺，心说我除了一肚子不合时宜，能有啥学问。
挥手让李锐退下，望着他的背影，郑明浩有些不解。这小子思维清楚，反应敏捷，当是可造之材。李氏却如何放任他跻身下吏。
李锐出了大堂，领了自己的薪水，不理会他人的指指点点，昂首出了县衙。见马伯偎在墙边打瞌睡，不由苦笑。里面闹得不可开交，这老头倒会清闲。
推醒老人，将东西交到他手上。唐朝官府的薪水分钱、布、米三样。他每月六十文钱，折成粗布一匹，糙米一袋，铜钱十文。
马伯见他衣衫不整，脸上有一明显的掌印。有些迷惑不解：“出啥事了？”
李锐摸摸脸，哈哈一笑。没事，一掌掴醒梦中人。再回过头看看森严的县府大衙，眼光如剑。掉头说句走了，遂扬长而去。
六合县是扬州属下的大县。襟江控淮，直通冀鲁，屏障金陵。有滁河穿县而过，水路便利，商贾汇聚。县城再繁华不过。
时近中午，各家商铺纷纷开门营业。李锐来了兴趣，一家家逛去，显得兴致勃勃。
各店铺卖的日用杂货，品种齐全，物产倒也丰富。却还没有后世居家必备的豆油，酱油，辣椒等调味品。唐人做饭，该是以蒸煮为主，还没流行煎炸炒之类。又去看了盐价，竟然要一百五十文一升。平民百姓果然吃不太起。
李锐暗自将看过的商品化作数据，分析商机。过了片刻，见马伯拖着腿，亦步亦趋地跟着，有些吃力。感觉不忍，指着前面对马伯说道：“天色不早，找处地方吃饭。”
马伯摇头，唠叨着，“莫花这冤枉钱，买几个麦饼吃就好。”
李锐笑着从怀里拿出个布兜，在手上抛了两下。“没事，刚才打赌赚了几个小钱。正好打打牙祭。”手上劲用的大了，风吹开布兜上打的活结，露出里面三吊钱。
马伯脸色一变，这小子太不小心。财不外露懂不懂？李锐吐了下舌头，表示知错。将布兜递给马伯，说声你收着。
马伯警惕地看着四周，将钱贴胸收好。李锐意味不明地笑笑，环顾四周。一指左边的点心铺：“去那吃吧。”
两人进了铺子。门外过来两人，朝里张望了下，对视一眼，相继离去。
点心铺里，李锐和马伯一人两张麦饼，沏了壶大麦茶，边吃边聊。
“刚才逛了两条街，竟没发现有卖酱菜的铺子。”李锐咬了口麦饼，寡淡无味。
前世记忆，扬州的酱菜非常有名。说实话，三天不吃肉犹可，三天不吃盐，非但嘴里淡出鸟来，怕还要变成白毛汉。
“盐价太贵，没人做这生意。”马伯喝了口茶，闷闷地回答。
李锐点头。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比划起来。昨天想了一夜，没理清到底做啥生意。今天逛了市场，倒是有了点思路。
天下商品，脱不了衣食住行四样。做生意，无非是经营这四样东西的生产、贮存、运输、销售。后世万千企业，都是这四个环节细化再细化，分工再分工后的一环。
唐人做生意粗放，分工合作少，这里面的门道，就是他机会所在。
后世民国首富，是做棉纱，面粉生意的荣家。作为都是无锡同乡，他对荣氏发迹也做过研究。无非是把产品做成行业标杆，建立分销制度，有钱大家赚。最后就是兼并扩张，再兼并再扩张。扩张，扩张，扩张。直到世界尽头。
他们可以，我也可以！
想通此节，心怀舒畅。不由得哈哈大笑。马伯见他莫名其妙，担心地摸摸他头。心想少爷别是被人打傻了。
李锐让过，摸了一下脸，脸色沉了下来。今天还是莽撞了。当时，他被衙役打了一巴掌，下意识竟想大叫：“城管打人了。”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当今不是人人平等的法制社会，而是等级森严的大唐。在县衙闹事，被打死也没人为他出头。
没有强大力量支撑的傲气只是狷介轻狂，自己今后要审慎之。有钱又如何？没地位依旧被人鱼肉。更可怕的是怀璧其罪。单有钱不行，还要有地位。他想起后世看过的鸡汤文《左手曾国藩，右手胡学岩》，暗下决心：看我这后世小子，如何撬动大唐，来个名利双收。
三两口吃完麦饼，说声走吧，带着马伯出了铺子。
“去哪？”马伯问道。依他的意思，早点回家是正经。
李锐抬头看天，想想说：“去城西码头。”
当世，水路交通最为便利。晚唐时节，天下税赋七成来自江南。江南税赋又都汇聚扬州再由水路转输京师。码头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要考察考察。
没走得几步，后面匆忙赶过来一人，低头前行，心无所属。扑通掉下一个包袱。那人却兀自不觉离去。
好不小心。李锐刚要叫住那人，斜刺里窜出一个汉子，眼急手快，一把将包袱捡了起来。看看四周，注意到李锐二人，也不说话，一下打开了包袱。“哇！”的一声低呼，声音充满喜悦。只见包袱里都是金银首饰，晃的耀眼。
李锐眨巴了下眼睛，恍若隔世。
这不是他老家上海最有名的“连档模子”骗局。大唐也有？
那人作势欲走，见二人也不拦他，停下脚步，冲二人报拳：“二位，今天运气好，天赐一笔横财。所谓见面分一半，我们三个人分了它可好？”只要李锐说好，他自有后续手段源源不断跟上。
奈何李锐不按套路出牌。“不义之财，取之必有天谴。我们不要，全留给仁兄买药吃去。”李锐摇头，对包袱看也不看。擦身而过。
那人气闷，停了片刻。往路边做个眼色，掉头离去。
李锐边走边笑。嘴里哼起小时唱的上海说唱：“连裆模子，撬边模子。拉着场子，混混枪势。”沪语乡音，不由唱得眼眶湿润。好想回家。
又没走几步，先头丢包袱那人匆匆回转，拦住二人一抱拳：“二位，小人丢了东西，不知有否看见？”
李锐点头。“看见。有人拿了往左边去了。”
那个人谢过二人匆匆跑了。
李锐冷笑，也停下脚步不走。待在原地等着。不一会，那人又匆匆回来，见他们呆在原地，不由一愣。
李锐笑着说：“仁兄好快的手脚。”他见拾包袱的人往右边去，故意说错。见这人回来的快，必是骗子联手无疑。那人面上一红，转眼脸色如常。感谢道：“亏得小兄弟指点，让我找回失物。”
从包袱里拿出一根银簪子，递给了李锐。说道：“小小一点心意，敬请笑纳。”
李锐接过来，掂掂份量。约摸一钱多重。料定他的包袱里所有首饰，就这银簪货真价实。点点头说：“那我就笑纳了。”
那人气的吐血。先前表现得大义凛然，现在怎么就笑纳了呢。尴尬点头连说应该的。见李锐贪图小利，眼珠一转，又表现的愁眉苦脸。说道：“这位兄弟，我有批货到了，因为压了批货，铜钱不得周转，缺了五千钱。把婆娘的首饰归拢了下，应该值个十几贯。想拿去钱庄压个五千钱。谁想他们心黑，只算我三千钱。我气不过，又拿回来了。”
向李锐一拱手：“我见小兄弟你仁义，情愿将首饰五千钱卖给你。请兄弟能江湖救急。”
李锐摇头，“囊中羞涩，帮不了你。告辞。”拔腿就走。
那人被晾在那里，手足无措。他行骗经年，从没碰到李锐这样的。不贪不占，神仙也下不了手。但有任务在身，却不能轻易放弃，跺跺脚又跟了上来。“兄弟，你们去哪儿？”
李锐看看他说道：“往城南回家。”
“嘿嘿，好巧。我们顺路。”
到了路口，李锐停下。“刚想起来，我们还需去下城西码头，不能同路了。告辞！”
“哎呀！我那些货就在城西，正好去看看，还是一起！”
李锐心头火起。他今天得罪了刘录事，一直提防着他找人报复。搞不清这伙骗子是不是刘录事的来路。心想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你既纠缠不清，就需看我的手段。
后世资讯发达，骗子满地走。一天收不到几条诈骗短信，接几个诈骗电话。自己都觉得不踏实。李锐自信，只需弄几个后世的骗人小技，还不操作得你瞠目结舌，酸爽不已。
也不理那人，甩着手往西城而去。
马伯一直低眉搭眼地跟着。心下暗暗吃惊。少爷真的不一样了，这些应对哪象个不经事的少年，分明一个老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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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上司的哪会喜欢倨傲的下属，况且今天这事是非对错说不清楚，被他狡言诡辩占了上风而已。
“你姓李，可是淮南李氏族人？”郑主簿问道。
李锐点头。“正是。”
“李相是你何人？”'李相指得李氏族长李伯陵。
“那是小子叔祖。”
“嗯。”郑明浩点点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大唐一朝称得上顶级门阀的有五姓七家。淮南李氏为陇西李氏在南方支脉，勉强算得上七家之一。既问清来历，郑明浩也换了幅长辈的面孔。
要知道，大唐五姓：李、崔、郑、卢、王。李姓分作陇西、赵郡两支，崔氏分作博陵、清河两脉。这七家互通婚姻，同气连枝。郑明浩也是七家一脉，若和李锐细论起来，可能还是八杆子打得着的亲戚。
郑明浩招来手下，消了李锐的书手差事，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贤侄少年心性，盛气凌人，这不太好。于做人处事无益，于钻研学问也无好处。今后可要审慎对待。”
李锐点头称是。话里虽不乏教训的意味，但也听得出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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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新县令上任，我会陪同去庄上拜访。到时，我可要考较你的学问。”郑明浩语气和缓，已有提拔的意思。
李锐唯唯诺诺，心说我除了一肚子不合时宜，能有啥学问。
挥手让李锐退下，望着他的背影，郑明浩有些不解。这小子思维清楚，反应敏捷，当是可造之材。李氏却如何放任他跻身下吏。
李锐出了大堂，领了自己的薪水，不理会他人的指指点点，昂首出了县衙。见马伯偎在墙边打瞌睡，不由苦笑。里面闹得不可开交，这老头倒会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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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伯见他衣衫不整，脸上有一明显的掌印。有些迷惑不解：“出啥事了？”
李锐摸摸脸，哈哈一笑。没事，一掌掴醒梦中人。再回过头看看森严的县府大衙，眼光如剑。掉头说句走了，遂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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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心铺里，李锐和马伯一人两张麦饼，沏了壶大麦茶，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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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口吃完麦饼，说声走吧，带着马伯出了铺子。
“去哪？”马伯问道。依他的意思，早点回家是正经。
李锐抬头看天，想想说：“去城西码头。”
当世，水路交通最为便利。晚唐时节，天下税赋七成来自江南。江南税赋又都汇聚扬州再由水路转输京师。码头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要考察考察。
没走得几步，后面匆忙赶过来一人，低头前行，心无所属。扑通掉下一个包袱。那人却兀自不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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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眨巴了下眼睛，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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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作势欲走，见二人也不拦他，停下脚步，冲二人报拳：“二位，今天运气好，天赐一笔横财。所谓见面分一半，我们三个人分了它可好？”只要李锐说好，他自有后续手段源源不断跟上。
奈何李锐不按套路出牌。“不义之财，取之必有天谴。我们不要，全留给仁兄买药吃去。”李锐摇头，对包袱看也不看。擦身而过。
那人气闷，停了片刻。往路边做个眼色，掉头离去。
李锐边走边笑。嘴里哼起小时唱的上海说唱：“连裆模子，撬边模子。拉着场子，混混枪势。”沪语乡音，不由唱得眼眶湿润。好想回家。
又没走几步，先头丢包袱那人匆匆回转，拦住二人一抱拳：“二位，小人丢了东西，不知有否看见？”
李锐点头。“看见。有人拿了往左边去了。”
那个人谢过二人匆匆跑了。
李锐冷笑，也停下脚步不走。待在原地等着。不一会，那人又匆匆回来，见他们呆在原地，不由一愣。
李锐笑着说：“仁兄好快的手脚。”他见拾包袱的人往右边去，故意说错。见这人回来的快，必是骗子联手无疑。那人面上一红，转眼脸色如常。感谢道：“亏得小兄弟指点，让我找回失物。”
从包袱里拿出一根银簪子，递给了李锐。说道：“小小一点心意，敬请笑纳。”
李锐接过来，掂掂份量。约摸一钱多重。料定他的包袱里所有首饰，就这银簪货真价实。点点头说：“那我就笑纳了。”
那人气的吐血。先前表现得大义凛然，现在怎么就笑纳了呢。尴尬点头连说应该的。见李锐贪图小利，眼珠一转，又表现的愁眉苦脸。说道：“这位兄弟，我有批货到了，因为压了批货，铜钱不得周转，缺了五千钱。把婆娘的首饰归拢了下，应该值个十几贯。想拿去钱庄压个五千钱。谁想他们心黑，只算我三千钱。我气不过，又拿回来了。”
向李锐一拱手：“我见小兄弟你仁义，情愿将首饰五千钱卖给你。请兄弟能江湖救急。”
李锐摇头，“囊中羞涩，帮不了你。告辞。”拔腿就走。
那人被晾在那里，手足无措。他行骗经年，从没碰到李锐这样的。不贪不占，神仙也下不了手。但有任务在身，却不能轻易放弃，跺跺脚又跟了上来。“兄弟，你们去哪儿？”
李锐看看他说道：“往城南回家。”
“嘿嘿，好巧。我们顺路。”
到了路口，李锐停下。“刚想起来，我们还需去下城西码头，不能同路了。告辞！”
“哎呀！我那些货就在城西，正好去看看，还是一起！”
李锐心头火起。他今天得罪了刘录事，一直提防着他找人报复。搞不清这伙骗子是不是刘录事的来路。心想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你既纠缠不清，就需看我的手段。
后世资讯发达，骗子满地走。一天收不到几条诈骗短信，接几个诈骗电话。自己都觉得不踏实。李锐自信，只需弄几个后世的骗人小技，还不操作得你瞠目结舌，酸爽不已。
也不理那人，甩着手往西城而去。
马伯一直低眉搭眼地跟着。心下暗暗吃惊。少爷真的不一样了，这些应对哪象个不经事的少年，分明一个老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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