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李府是李家庄里最豪华的府邸。四进深的院落，青砖绿瓦。
淮南李氏，是陇右李氏在江左苗裔。始祖李孝恭封为开国郡王，是高祖李渊的堂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在扬州都督任上分出这一枝。
武曌一朝，大弑李氏宗亲。京城里的宗族大姓被屠戮一空，如今人才寥落。反是淮南一脉欣欣向荣，后来居上。
现任李氏族长李伯陵，六十多岁。曾担任敬宗朝礼部侍郎，在太子宾客的职位上致仕退休，归来颐养山林，算是宰相一级的人物。
李锐等人被领进了李府，按规矩自然见不到族长，只由内府的管事出来与他们敷衍。
内府管事是李氏远亲。四十来岁样子，五短身材，胖胖的圆脸。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行为倨傲无礼。在外府大厅会见众人。也不让人坐下，皱着眉头，鼻腔里哼了声算是打了招呼，神情不堪，倒像是犯了痔疮。
直到众人等得惴惴不安，才嘬着牙花说起正事：“昨天，各位都去县府喝了送行酒吧。”
众人皆点头哈腰，连声称是。这任六合县令，正经科班出身，做了三年主官离职高就。昨晚在县衙摆下了送行的酒席，眼前这些人都在县里当差，自然要去践行。
李锐看不得众人卑躬屈膝。常人心态大都如此，越潦倒越不愿委屈自己。于是独自昂首而立，在一干人里显得鹤立鸡群。
管事是个跋扈的人，却见不得别人对他傲娇。见李锐挺挺直立，就觉着心里不痛快。他经手的事多，一时认不出李锐是哪家的子侄。不便发作，瞪了李锐一眼，挥手说道：“你们都在县衙担着职事，该知道规矩。县太爷一走，他手里聘着的人可都得跟着辞职。”
众人都有心理准备，点头答应。只有李锐懵然不知。原来县里正经官职只有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四个，余者都是胥吏。胥吏之中又分两种，一种是常设，如录事、亭长、典库等由官府任命，还有些却是由县令私人雇佣。这些人自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主官一走他们跟着失业。
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这个情况。人群里有人低声说：“这如何是好，家里还指着这笔钱开销。”
管事哂笑：“慌什么，新来的县令必要来拜访族长，那时再荐了你们去，也就是了。”这是常例，自古皇权不下乡。县级官吏在地方主政，最主要一条就是不得罪当地豪族。更不论淮南李氏这些一流门阀。作为拉拢，总要拿出些胥吏的职位由家族分配。
言罢又狠狠瞪了眼李锐：“就怕有人不识好歹。”心里已经决定，这次要革了这狷狂不逊小子的职务。
李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气。从来都是他炒别人鱿鱼，今日算是尝过炒鱿鱼的滋味。冷哼一声掉头就走。口中吟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大壮见李锐做事莽撞，低首向管事作了个揖，叫声十三郎，追了出去。
管事多年没受过这样的闲气，只觉有一块大石憋在胸口，闷得难受。怒哼一声，也不管跟前剩下的几位谀语如潮，黑着脸往后堂而去。
唐人好诗，贩夫走卒都会念几句。李白的诗管事岂能不会。这诗念得诛心，因为前面还有两句，连在一起是：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用的是西汉朱买臣覆水难收的典故，骂管家愚妇。管家如何不气恼。见着先前招唤人的小厮弓身跟了上来，咬着牙问：“那是哪家的小子？这般不通礼数。”
小厮嗤笑道：“就是村东头的李家孤儿。”
管事点头，暗中记下这茬。口中只说：“原来是这个浪荡子。”
李锐在庄里名声很差。可叹他自小丧母，父亲宦海沉浮，静不下心管教他，遂养成了阴冷偏激的性格。平日里落落寡合，不愿和人交道。慢慢的族人就有些嫌弃他。
近一年，又学得饮酒狎妓，放浪形骸。将自家祖宅也贱价卖了。良善之家更是约束儿郎不得与其交往。越发显得他形单影只。
李锐出了李府，长吁口气。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啥钱又碰上失业。空余一身傲骨，当不得饭吃。已是下午，自己还滴米未进，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
李大壮从后赶来，忍不住埋怨道：“没来由去得罪府里管事做啥。”
李锐作了个揖：“小弟宿醉未醒，到现在还心绪不宁。在里面受不得闲气，有些失态，倒让你费心了。”
李大壮笑着说：“你我谈这些干嘛。天色不早，不如去小酌几杯？”
李锐摇头。开啥玩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喝个毛酒。拱手说声有空再聚，掉头扬长而去。
李大壮望着李锐的背影，眼色有些犹疑，想了想，最终也没唤住李锐。
李锐回到家，一推开院门，就见院子的石桌上放着一碗白米饭，一条清蒸草鱼。这倒是意外之喜。
今时今地，有饭万事足。乐呵呵坐到石凳上，招呼声马伯，拿起碗来就吃。马伯从自己屋里出来，站到他身旁伺候。
他兴冲冲夹起一筷鱼肉放进嘴里，眉头一皱。菜里没放盐！也没葱姜蒜调味，唯觉满口土腥味，不能下咽。
只道马伯老了，记性又不好，做菜忘了放盐。说道：“家里盐放哪了？我去拿。”
马伯摇摇头：“家里早没盐了。”
“酱油和醋呢？”
“一样都没有。”
李锐放下筷子，狐疑地望向马伯。虽是两口之家，又都是男人。伙食差点也能将就。可基本的油盐酱醋都不准备，也太不讲究。
马伯对李锐的怀疑眼光恍若未见，絮叨着：“问邻居借了碗米，说好明日领了薪水还他。鱼是老奴刚下河塘捕的。人老了，就活动了几下，腿脚现在还酸疼。少爷您还是将就地吃吧。”
望着这碗无盐无酱，寡淡无味的蒸鱼，实在吃不下去。李锐不解地问：“都一样借了，何不一起借点盐？”
“住这的左邻右舍，平日家里少有吃盐的。”马伯回道。自从李锐卖了祖宅，他们便借了族里的公屋。左邻右舍都是庄里的佃农，日子都过得紧巴巴。
唐朝的平民百姓都吃不起盐？李锐暗自寻思。这大大颠覆了自己以往对盛唐的印象。
“酱油也吃不起咯？”李锐又问
“什么酱油？”马伯不解。
难道唐朝还没发明酱油？李锐心里哇凉哇凉。
前世他不下厨，可自己的外婆烧得一手好菜。江浙人家饭菜做的精致，连带着他的口味也养得刁钻。没有酱油，人生会是多么无趣。东坡肉，红烧排骨，油爆虾。浓油赤酱是上海菜的特色，没有酱油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
唐朝，唐朝。若不能满足口腹之欲，那还混个啥。
李锐没了说话的心思，将鱼汤拌了饭囫囵吞下，也不用马伯帮忙，自己收拾了碗筷，闷闷不乐地回了屋子。
屋子里家徒四壁，一些衣服散落得四处都是。对前任的不修边幅，他是彻底无语。自小养成的习惯，使他看不得混乱，在他眼里，任何事物都必须在它应该的位置，不偏不倚。
没奈何，自己挽起袖子埋头打扫了半个时辰。一切整理停当，坐在床沿，考虑起今后的日子。
马伯拎了壶热水进来，见屋子理得井井有条，不由眼睛一亮。少爷这一天都显得稀里古怪，不像之前浑浑噩噩。说话做事也有了主见。难道是祖先保佑，终于开窍了？
“少爷，洗脚。”马伯的语气里透出欣慰。
李锐无心理会他的招呼，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好一会才抬起头，见马伯拖着老腿，正要退出门去。赶忙扯住，扶到床边坐下。
“马伯，家里还有啥值钱的东西？”
这一句话，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刺激得马伯脑中空空，迷瞪着眼，回不过神。一年多来他一次次听到这句话，良田化作铜钱，又被少爷挥霍于青楼勾栏，一去不返。眼见着他们从殷实之家一步步破落。在自己面前的还是那个不孝子孙，竟然还痴心妄想他能悔改。
李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顾讲述自己的计划，没注意马伯的脸色。
“今日去了李府，原来县里的那个差事被人辞了。”李锐帮着马伯轻轻地捶着背。“我想过了，这终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辞了也罢。我想拿点本钱做生意，凭……”
“够了！”马伯挺身而起。李锐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立不住身子往后退去。
佝偻瘦小的老人忽然威势逼人，对李锐怒目而视：“这说的甚么混账话！你爷爷是汲郡司功，堂堂七品的官员。你父亲也是令史。几代官吏之家，到你这辈反要从事商人贱业？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
李锐促不及防，被震得差点摔倒，闹个大红脸。老头好大的力气。
李锐明白老人为啥动怒，想来是他的前任之前没少忽悠。不过认为商人是贱业，他倒不敢苟同，但犯不着为这和老人争吵。
他前世在商界打滚，三教九流无一不打交道，口才练得一流。见事情僵持在这忙正色行礼：“马伯教训的是。小子前段时间荒唐不经，昨日痛定思痛，决定洗新革面。”
瞧着马伯余怒未消，心说这老头，黑炭样的脸，还真象马丁.路德金。
只能将身段放低，语气更显诚恳。“马伯，小子是想在官道一途有所发展，怎奈往日跻身下僚，每天案牍劳形，无暇顾及学问。现在既辞了差事，我也想静下心来好好读书。”
见老头脸色缓和，他也加重了语气。“但一码归一码。家里现在少了项进帐，俗话说家有万贯，不如日进分文。我还是想将本逐利，做点生意。”
“做啥生意，家里还有二十亩田，等收完租子，咱们就收回自己种。耕读持家不丢人。”马伯显然不以为然。
喔哦！李锐被噎了一下。搞了半天，要我做农民。
“种田来钱慢，不如经商快。”李锐有点词穷，今天发挥失常。前世他可是校内辩论赛的冠军。
他先前看过帐目，知道现在米价低廉，斗米才卖五十文钱。二十亩田的收成，除去交税，辛苦一年挣不了几个钱。
马伯又恢复他老态龙钟的样子，慢慢往屋外走去。
“按理，这是你李氏家产，卖不卖都由得你。家里值钱的就这二十亩地，要卖了，家就败完了。”
李锐苦笑，说的再好，还要别人相信。看来前任将信用透支完了。
马伯继续唠叨：“老了，不中用了。早该去地下见你的爷爷、父亲。来个眼不见为净。”
“好，好。”李锐举手投降。“卖地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送了马伯出去，回来仰面躺倒床上。
第一笔融资以失败告终。
看来要想想怎么空手套白狼，李锐开始头脑风暴。
阳光下没有新鲜事。互联网世代如何赚钱，唐朝一定也能。他想了想后世企业，归纳一下，无非操作平台、渠道、流量而已。至于如何将之变现则各有千秋，说到底就是收个买路钱。
想了半天，也没考虑好该做点啥，就这样迷迷糊糊合衣睡去。
梦中日月长，醒来已是新的一天。
李锐在屋里梳洗完毕，推门而出。
马伯已在院里等候多时，见他出来淡淡地说道：“今天陪你去县里，帮你提着东西。”
李锐点头，今天是发薪水日子。知道马伯怕自己拿了钱又去喝酒，这是要来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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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一朝，大弑李氏宗亲。京城里的宗族大姓被屠戮一空，如今人才寥落。反是淮南一脉欣欣向荣，后来居上。
现任李氏族长李伯陵，六十多岁。曾担任敬宗朝礼部侍郎，在太子宾客的职位上致仕退休，归来颐养山林，算是宰相一级的人物。
李锐等人被领进了李府，按规矩自然见不到族长，只由内府的管事出来与他们敷衍。
内府管事是李氏远亲。四十来岁样子，五短身材，胖胖的圆脸。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行为倨傲无礼。在外府大厅会见众人。也不让人坐下，皱着眉头，鼻腔里哼了声算是打了招呼，神情不堪，倒像是犯了痔疮。
直到众人等得惴惴不安，才嘬着牙花说起正事：“昨天，各位都去县府喝了送行酒吧。”
众人皆点头哈腰，连声称是。这任六合县令，正经科班出身，做了三年主官离职高就。昨晚在县衙摆下了送行的酒席，眼前这些人都在县里当差，自然要去践行。
李锐看不得众人卑躬屈膝。常人心态大都如此，越潦倒越不愿委屈自己。于是独自昂首而立，在一干人里显得鹤立鸡群。
管事是个跋扈的人，却见不得别人对他傲娇。见李锐挺挺直立，就觉着心里不痛快。他经手的事多，一时认不出李锐是哪家的子侄。不便发作，瞪了李锐一眼，挥手说道：“你们都在县衙担着职事，该知道规矩。县太爷一走，他手里聘着的人可都得跟着辞职。”
众人都有心理准备，点头答应。只有李锐懵然不知。原来县里正经官职只有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四个，余者都是胥吏。胥吏之中又分两种，一种是常设，如录事、亭长、典库等由官府任命，还有些却是由县令私人雇佣。这些人自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主官一走他们跟着失业。
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这个情况。人群里有人低声说：“这如何是好，家里还指着这笔钱开销。”
管事哂笑：“慌什么，新来的县令必要来拜访族长，那时再荐了你们去，也就是了。”这是常例，自古皇权不下乡。县级官吏在地方主政，最主要一条就是不得罪当地豪族。更不论淮南李氏这些一流门阀。作为拉拢，总要拿出些胥吏的职位由家族分配。
言罢又狠狠瞪了眼李锐：“就怕有人不识好歹。”心里已经决定，这次要革了这狷狂不逊小子的职务。
李锐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气。从来都是他炒别人鱿鱼，今日算是尝过炒鱿鱼的滋味。冷哼一声掉头就走。口中吟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大壮见李锐做事莽撞，低首向管事作了个揖，叫声十三郎，追了出去。
管事多年没受过这样的闲气，只觉有一块大石憋在胸口，闷得难受。怒哼一声，也不管跟前剩下的几位谀语如潮，黑着脸往后堂而去。
唐人好诗，贩夫走卒都会念几句。李白的诗管事岂能不会。这诗念得诛心，因为前面还有两句，连在一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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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出了李府，长吁口气。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啥钱又碰上失业。空余一身傲骨，当不得饭吃。已是下午，自己还滴米未进，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
李大壮从后赶来，忍不住埋怨道：“没来由去得罪府里管事做啥。”
李锐作了个揖：“小弟宿醉未醒，到现在还心绪不宁。在里面受不得闲气，有些失态，倒让你费心了。”
李大壮笑着说：“你我谈这些干嘛。天色不早，不如去小酌几杯？”
李锐摇头。开啥玩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喝个毛酒。拱手说声有空再聚，掉头扬长而去。
李大壮望着李锐的背影，眼色有些犹疑，想了想，最终也没唤住李锐。
李锐回到家，一推开院门，就见院子的石桌上放着一碗白米饭，一条清蒸草鱼。这倒是意外之喜。
今时今地，有饭万事足。乐呵呵坐到石凳上，招呼声马伯，拿起碗来就吃。马伯从自己屋里出来，站到他身旁伺候。
他兴冲冲夹起一筷鱼肉放进嘴里，眉头一皱。菜里没放盐！也没葱姜蒜调味，唯觉满口土腥味，不能下咽。
只道马伯老了，记性又不好，做菜忘了放盐。说道：“家里盐放哪了？我去拿。”
马伯摇摇头：“家里早没盐了。”
“酱油和醋呢？”
“一样都没有。”
李锐放下筷子，狐疑地望向马伯。虽是两口之家，又都是男人。伙食差点也能将就。可基本的油盐酱醋都不准备，也太不讲究。
马伯对李锐的怀疑眼光恍若未见，絮叨着：“问邻居借了碗米，说好明日领了薪水还他。鱼是老奴刚下河塘捕的。人老了，就活动了几下，腿脚现在还酸疼。少爷您还是将就地吃吧。”
望着这碗无盐无酱，寡淡无味的蒸鱼，实在吃不下去。李锐不解地问：“都一样借了，何不一起借点盐？”
“住这的左邻右舍，平日家里少有吃盐的。”马伯回道。自从李锐卖了祖宅，他们便借了族里的公屋。左邻右舍都是庄里的佃农，日子都过得紧巴巴。
唐朝的平民百姓都吃不起盐？李锐暗自寻思。这大大颠覆了自己以往对盛唐的印象。
“酱油也吃不起咯？”李锐又问
“什么酱油？”马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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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不下厨，可自己的外婆烧得一手好菜。江浙人家饭菜做的精致，连带着他的口味也养得刁钻。没有酱油，人生会是多么无趣。东坡肉，红烧排骨，油爆虾。浓油赤酱是上海菜的特色，没有酱油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
唐朝，唐朝。若不能满足口腹之欲，那还混个啥。
李锐没了说话的心思，将鱼汤拌了饭囫囵吞下，也不用马伯帮忙，自己收拾了碗筷，闷闷不乐地回了屋子。
屋子里家徒四壁，一些衣服散落得四处都是。对前任的不修边幅，他是彻底无语。自小养成的习惯，使他看不得混乱，在他眼里，任何事物都必须在它应该的位置，不偏不倚。
没奈何，自己挽起袖子埋头打扫了半个时辰。一切整理停当，坐在床沿，考虑起今后的日子。
马伯拎了壶热水进来，见屋子理得井井有条，不由眼睛一亮。少爷这一天都显得稀里古怪，不像之前浑浑噩噩。说话做事也有了主见。难道是祖先保佑，终于开窍了？
“少爷，洗脚。”马伯的语气里透出欣慰。
李锐无心理会他的招呼，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好一会才抬起头，见马伯拖着老腿，正要退出门去。赶忙扯住，扶到床边坐下。
“马伯，家里还有啥值钱的东西？”
这一句话，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刺激得马伯脑中空空，迷瞪着眼，回不过神。一年多来他一次次听到这句话，良田化作铜钱，又被少爷挥霍于青楼勾栏，一去不返。眼见着他们从殷实之家一步步破落。在自己面前的还是那个不孝子孙，竟然还痴心妄想他能悔改。
李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顾讲述自己的计划，没注意马伯的脸色。
“今日去了李府，原来县里的那个差事被人辞了。”李锐帮着马伯轻轻地捶着背。“我想过了，这终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辞了也罢。我想拿点本钱做生意，凭……”
“够了！”马伯挺身而起。李锐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立不住身子往后退去。
佝偻瘦小的老人忽然威势逼人，对李锐怒目而视：“这说的甚么混账话！你爷爷是汲郡司功，堂堂七品的官员。你父亲也是令史。几代官吏之家，到你这辈反要从事商人贱业？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
李锐促不及防，被震得差点摔倒，闹个大红脸。老头好大的力气。
李锐明白老人为啥动怒，想来是他的前任之前没少忽悠。不过认为商人是贱业，他倒不敢苟同，但犯不着为这和老人争吵。
他前世在商界打滚，三教九流无一不打交道，口才练得一流。见事情僵持在这忙正色行礼：“马伯教训的是。小子前段时间荒唐不经，昨日痛定思痛，决定洗新革面。”
瞧着马伯余怒未消，心说这老头，黑炭样的脸，还真象马丁.路德金。
只能将身段放低，语气更显诚恳。“马伯，小子是想在官道一途有所发展，怎奈往日跻身下僚，每天案牍劳形，无暇顾及学问。现在既辞了差事，我也想静下心来好好读书。”
见老头脸色缓和，他也加重了语气。“但一码归一码。家里现在少了项进帐，俗话说家有万贯，不如日进分文。我还是想将本逐利，做点生意。”
“做啥生意，家里还有二十亩田，等收完租子，咱们就收回自己种。耕读持家不丢人。”马伯显然不以为然。
喔哦！李锐被噎了一下。搞了半天，要我做农民。
“种田来钱慢，不如经商快。”李锐有点词穷，今天发挥失常。前世他可是校内辩论赛的冠军。
他先前看过帐目，知道现在米价低廉，斗米才卖五十文钱。二十亩田的收成，除去交税，辛苦一年挣不了几个钱。
马伯又恢复他老态龙钟的样子，慢慢往屋外走去。
“按理，这是你李氏家产，卖不卖都由得你。家里值钱的就这二十亩地，要卖了，家就败完了。”
李锐苦笑，说的再好，还要别人相信。看来前任将信用透支完了。
马伯继续唠叨：“老了，不中用了。早该去地下见你的爷爷、父亲。来个眼不见为净。”
“好，好。”李锐举手投降。“卖地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送了马伯出去，回来仰面躺倒床上。
第一笔融资以失败告终。
看来要想想怎么空手套白狼，李锐开始头脑风暴。
阳光下没有新鲜事。互联网世代如何赚钱，唐朝一定也能。他想了想后世企业，归纳一下，无非操作平台、渠道、流量而已。至于如何将之变现则各有千秋，说到底就是收个买路钱。
想了半天，也没考虑好该做点啥，就这样迷迷糊糊合衣睡去。
梦中日月长，醒来已是新的一天。
李锐在屋里梳洗完毕，推门而出。
马伯已在院里等候多时，见他出来淡淡地说道：“今天陪你去县里，帮你提着东西。”
李锐点头，今天是发薪水日子。知道马伯怕自己拿了钱又去喝酒，这是要来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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