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西伯昌大婚(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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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西伯昌看着散宜生带来的六双鞋子,就像六顶绿帽子那般戳眼。他厉声问:“这六双鞋是怎么一回事?”&1t;/p>

    窈窕说:“这鞋子…当然是帮侯爷做的,只是不知道是否合脚。”&1t;/p>

    西伯昌说:“帮本侯做的?你怎么知道本侯穿多大的鞋?”&1t;/p>

    窈窕说:“贱妾也是在迎亲那天在船上偷偷看了一眼,后来在肚子里量了尺寸,因为之后一直没见过侯爷,就大约莫着做了。”&1t;/p>

    西伯昌看了看鞋,粗粗估摸了一下大小,然后叹了一口气。这口气既像是原谅,又有了些许后悔的成分。但又有些不解:“怎么做了这么多呢?”口气婉转了,是看着鞋子问话的。&1t;/p>

    窈窕说:“贱妾开始做的是一双,但怕做小了,就再做一大的,又怕做大了,就又做小一点的,结果就做了六双,刚才又看了一眼侯爷的脚,估计第一双的尺寸其实就是对的,不如侯爷现在试试?”&1t;/p>

    女人有好多优点:体帖人,有耐心,手灵巧,帮夫,贤慧,心细…&1t;/p>

    西伯昌看着这六双鞋,每一双上都写着一个优点。这六双鞋似乎是一份人品的综合鉴定。&1t;/p>

    那就试一试吧。西伯昌拿起窈窕指定的第一双鞋试穿,不大不小,连自己拱脚背的毛病都兼顾到了。完全合脚,合脚到了令人感动的程度。&1t;/p>

    这种目测脚形大小的本事不是光用眼睛就能做到的,还得用心,用情。西伯昌说:“很好。”&1t;/p>

    受到表扬的窈窕脸颊微微一红,但她刻意地敛着,有了说不出来路的害羞,绷在脸上,反而显出了内心的兴奋。&1t;/p>

    这六双鞋让人伤怀了,西伯昌的心头一下子涌上了诸多的思绪和遐想,就似回到了梦里一般:雎鸠、沙洲、米黄色、含情脉脉…&1t;/p>

    终于从遐想回到了现实:窈窕怎么会杀人?&1t;/p>

    窈窕会傻到穿着婚礼服去杀人?&1t;/p>

    西伯昌好奇地看着窈窕,方正的前额弯弯的眉毛,这是标准的螓蛾眉。这个现得益于窗外照进来的一束侧逆光。&1t;/p>

    西伯昌对着窈窕笑,眼神清澈明亮,笑起来左右对称,笑出了端庄和实在。&1t;/p>

    窈窕被这一笑击中了,忘我了,也笑。&1t;/p>

    女人忘我后心扉敞亮了,举手投足都是真诚。&1t;/p>

    真诚的窈窕想起了一件事。她说子莺曾对她说过,这两天会打雷。&1t;/p>

    ————————————————&1t;/p>

    侯府门外广场。&1t;/p>

    晴空万里,远方却传来一阵阵低沉的雷鸣,像有成千上万只鸽子在叫,声音重叠了,“咕噜噜咕噜噜…”&1t;/p>

    大太阳打滚雷会有鬼出现。西伯昌是世上最早的阴阳高手,天象自然不在话下。&1t;/p>

    西伯昌问散宜生:“一个人笑眯眯的时候伸手打人,会是什么原因?”&1t;/p>

    散宜生笑着说:“这个人肯定是个神经病。”&1t;/p>

    西伯昌说:“太阳公公笑眯眯的打雷,这是什么情况?”&1t;/p>

    散宜生淡淡地说:“老天爷偶尔也会反常。”&1t;/p>

    西伯昌说:“人会犯病,老天爷自然也会犯病。”&1t;/p>

    散宜生皱着眉说:“人犯神经我们可以躲远点,但老天犯神经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呢?”&1t;/p>

    西伯昌说:“当然也要躲避一下的。”&1t;/p>

    他忽然作出一个决定:山祭大典按时举行,但仪式要挪个地方。&1t;/p>

    散宜生说:“祭坛不是现成的吗?”&1t;/p>

    西伯昌看了看林子里八棵大树围着的祭坛,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知道早年的商王武乙是怎么死的?”&1t;/p>

    武乙是帝乙的爷爷,文丁的爸爸——老老商王。&1t;/p>

    散宜生当然知道,这是十多年前轰动中原的一件大事。他说:“商都的巫师讲是被雷劈死的。”&1t;/p>

    西伯昌说:“巫师说那天也是大太阳打滚雷,所以活见鬼,天王爷震地王爷。”&1t;/p>

    散宜生说:“其实是?”&1t;/p>

    西伯昌诡秘地笑了一笑,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眼望着远处的天空说:“其实的情况只有老天爷知道。”&1t;/p>

    散宜生不再追问,“其实者,以其虚也,其虚者,以其实也。”世间有许多事本就是虚实之间的。&1t;/p>

    “你看,”西伯昌手指着前两天筑的祭坛说:“八棵参天大樟树,人在中间祭山神,一阵滚雷过来…”&1t;/p>

    “大树引雷,人被雷包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散宜生一脸的愕然。&1t;/p>

    西伯昌说:“所以要在滚雷到来之前先另找一个山祭场地。”&1t;/p>

    散宜生有所悟:“侯爷已经找到了?”&1t;/p>

    西伯昌指着侯府前面的空地说:“此地甚好。”&1t;/p>

    散宜生说:“不是要天圆地方吗?”&1t;/p>

    西伯昌正色地说:“天本来就是圆的,地本来就是方的。”&1t;/p>

    这位中国历史上《周易》的祖师爷具有洞悉未来的神秘力量,早已算准了那个天圆地方的祭台是个危险的陷阱。&1t;/p>

    ————————————————&1t;/p>

    可是祭台上依然阳光灿烂,周围的八棵老树就如伏羲的八卦守着祭台,守着灿烂。&1t;/p>

    一阵风吹过,八棵树的不同侧面和风碰撞着,出了八种不同的声响,“乾巽离艮坤震坎兑”。有风有乐,一片祥和。&1t;/p>

    八棵老树晃动着的枝叶影子在祭台上婆娑起舞,意料之中的婀娜多姿。“乾巽离艮坤震坎兑”,很和谐。&1t;/p>

    可是老天爷翻脸比翻书还快,突然间阳光就没了。老树的影子一消失就避虚就实,还原了老态龙钟的本来面目。&1t;/p>

    老天爷是位泼墨高手,侯府南边的白云瞬间就变黑,沉沉的,仿佛要掉下来。西伯昌通过远处一个山头作为参照物,现这片黑云正在向北移动。移动得很慢,慢得几乎看不出移动。&1t;/p>

    很慢的移动通常很稳,很稳的移动背后必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动。&1t;/p>

    快动作会让人措手不及,慢动作则会让人浑然不觉。措手不及只是一阵慌乱而已,人的先天本能在慌乱中也会自觉抵御外来的危险。而浑然不觉就麻烦了,连抵抗的意识都没有,只能坐以待毙。比如温水煮青蛙。&1t;/p>

    远山的雷似乎是坐在黑云上不知不觉地往北逼近的,它们踩着鼓点,慑人心魄。“咕噜噜咕噜噜…”催命似的。&1t;/p>

    白茅铺地,净手焚香。&1t;/p>

    西伯昌一身玄端,神情庄重。&1t;/p>

    山祭仪式在隆隆的雷声中开始了。&1t;/p>

    “西伯昌以诚昭告山川神灵…”&1t;/p>

    咕噜噜,虺虺然,雷声格外地近了。&1t;/p>

    香烟缭乱,天地更黑。香头的三点红像神仙的三只眼睛,上观天下察地中视人。&1t;/p>

    “轰隆隆”,一声响雷震掉了香柱上端的积灰,三只眼格外地炯炯有神。&1t;/p>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临,降风甘雨…”&1t;/p>

    “劈喇喇…”一阵惊天滚雷,原先筑起的祭坛旁边八棵大树起火。“轰隆隆”,祭坛又被砸出一个大坑,原本趴在那里看热闹的一条大黄狗顿时面目全非。&1t;/p>

    所有在场的人都投去了惊鸿一瞥,唯独西伯昌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看不出一丁点儿子丑寅卯,他仍在虔诚地祷告神灵:“…各得其所,庶物群生,苍苍者生,必佑西岐。”&1t;/p>

    这段惊悚的场面,西伯昌用文字记录了下来,这就是《周易》第五十一卦震卦的卦辞:“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意思是雷打不动,照样亨通,主持山祭的祭主在暴烈的雷声中一丝不苟,管你电闪雷震,上香,供酒,手稳步准,方寸不乱。&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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