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鹤魁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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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戊寅年年初十六日,在位二十八年的圣上传位皇子赵昺,半旬后,老皇帝驾崩,而后改年号昺生。

    昺生一年,都城汴京改名昺安城。

    这一年,庙堂风云变幻。

    这一年,江湖腥风血雨。

    同年,天机老人在昺安城内的春风楼发布了“墨客艺匠录”。

    而这次,墨客艺匠录只发布了三个名字。

    天下第一,勾陈一。

    无上仙书,无往书。

    绝世神兵,方寸青。

    自此天下三教九流,暗流涌动,一时间江湖风云突变,乾坤际会。

    不过,这一切,对远在千里的李三来说或者他并没有意识到历史的马车一时兴起顺带着就将他掳上了车,一起颠簸起伏。

    还好,现在这一切与三儿还没有半点关系,他还可以和刀客插科打诨,假装浑浑噩噩的过着他认为自在的小日子。

    说实在的,今晚的月亮真大。

    李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月亮了,而且没有一片云,奇怪的连一颗星星都没有,而且没有一丝风,平常叫得欢脱的猫狗虫鸟都听不见了。反而因为这些反常,刀客的眼睛却越发清明,深邃。说起来没风,可李三真切的看见刀客胡乱扎起的发髻散开,无风自动。

    刀客上辈子不会是一只猫吧,还会炸毛?

    多年后,李三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这样评价刀客。

    “李三,你今天晚上去其它地方睡。”

    “我干你大爷,喝了老子的酒,吃了老子的鹅,抹干净了嘴就不认识老子了?”

    “今天晚上有事发生。”

    “别跟老子装神弄鬼,不就是喝了一壶酒,要开始耍酒疯了?哪次不是老子把你弄回来的。”

    “上个月喝多了路过王寡妇门口,两只眼都直了,嘴里念着墨啊,舞什么的,不是老子把你拉住,你不被村里眼馋寡妇的汉子打个半死?”

    “还有这个月初,半夜非要上树,说要看看上面那只鸟大不大......”

    “就说大前天,掉河里,不是老子狗刨着把你刨出来的?也还好是夏天,不然不冻死你个傻逼。”

    “......”

    “三儿,今晚不一样,今晚这里可能不太平。”

    —

    对于杀人越货来讲,今晚的确算不上是个好氛围,因为今晚太明亮了。

    从宗里出来已经快三个月了,也就是在半年前,随着墨客艺匠录的发布,天下第一的内功心法“无往书”和绝世神兵“方寸青”同时重现江湖,鹤魁宗,麒麟门,太令俯,八尺龙,乾马祠,惊涛殿,朝风观,行什院,天衍教九大门派悉数出动。不过很奇怪,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千斤巨石投入江湖的波澜突然就平息了,整个湖面都安静的可怕,甚至连正邪不两立的天衍教和麒麟门都偃旗息鼓,不再一个替天行道,一个斩妖除魔。

    不过,我知道。

    天衍教共派遣天杀地宫前三十六刹。

    麒麟门共出动红、白、蓝、黄、青、黑六色一等二十四位。

    其它太令俯的王官玺,乾马祠的六龙马等都闻风出动。

    无一例外,全部销声匿迹。

    其实江湖这趟水下面,长年不出世的一些老怪物都在相互试探,大鱼吃小鱼,蛇吞象,牛撞虎,因为这个人,这本书,这把刀,牛鬼蛇神都开始粉墨登场,各显神通。

    这也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只是鹤魁宗的一名记名供奉。

    鹤魁宗在江湖上本来也算不上一流门派,顶天了是个二流上等,可这个门派似乎跟朝廷有关系,刚挂名进宗的时候,门派内堂正面墙上有记着朝中魏丞相的一首词:

    白鸟朱冠

    仙驭过青冥

    一声长唳指日高升

    展翅窜翎渥顶丹砂

    当朝一品

    ------《鹤魁》

    而这大概就是鹤魁宗的渊源,然后其中缘由更加错终复杂的关系就很难有人说得清楚。

    现在呢,身边的几个小子是宗里长老的孙子,年岁渐长,都吵着要行走江湖,什么鲜衣怒马,仗剑天涯。江湖,从来不缺愣头青,而我却要护着这群不谙世事的傻小子和懵姑娘。

    也好,因为墨客艺匠录的事情,江湖这段时间很是太平,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什么太危险的事。

    今天那个卖农具的少年有点意思,眼中有不一样东西,扫了一眼,居然还晓得在手边放一把匕首,江湖啊,原本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我记得前面有个村子,村子南边里有一个山神庙,很多年前随一票商队来过一次,这几个操蛋的小孩,放着客栈不住,非要去风餐露宿,还口口声声的说这才是真正的游历江湖。可怜了我这伤寒的右腿,后半夜肯定又得隐隐作痛。

    不过想起来,那个时候呐,我也算江湖的一位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在那个庙子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一些痕迹。

    村子小,过了村头,应该不一会就能到。

    —

    说实在的,李三有点不满刀客的态度,不光光是因为他觉得刀客吃他的,喝他的,甚至还算上住他的,却在关键时刻让他走,他不傻,他也看得出来刀客是好心,可他总觉得,既然以后肯定是要混江湖,而且还是那种要闯出名堂的,有名有号的,那么就得把义字扛起来,因为他听镇上说书的讲的江湖故事,都是这样的生死之交,不离不弃的。殊不知,李三后来因为这些道听途说的江湖故事可吃了不少苦头,当然,这都是后话。

    两个人最后谁也没说服谁,大眼瞪小眼,最后无言以对。

    李三抹了抹油腻腻的嘴,然后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踩了踩还有一点火星的篝火,裹了裹脏兮兮的麻布衣服,靠着柱子上准备睡觉。闭眼前,瞅了一眼以往喝半壶酒就开始醉眼朦胧的刀客,今晚却出奇的镇静,总还是觉得有一些不寻常。

    庙顶有两个破洞,透进来的月光,有两束。

    一束正好照在刀客的头顶,刀客席地盘腿而坐,也不见动,就看见有一阵白气蒸腾盘旋而上,跟李三买回来,刀客喝下去的酒一个味道。

    一束恰好照射在庙里一只猫身上。这只猫,通体滚炭绸缎般乌黑,很少见,李三以前没见过,也是近段时间才出现的,平常时候也是看不见,只有在李三有烧鸡烧鹅的时候才出现,也不扰人,就只捡刀客和三儿吃剩下的骨头架子上,很是乖巧,不过本来成群的野猫野狗,在这只猫出现的时候,全都看不见了。

    按例捡完吃的应该倏忽一下窜上屋顶,踏得瓦砾作响,噔噔噔就不见了,今晚却安静的伏于刀客前,因为挨得近,李三这才看清这只猫从两眼到猫尾,当中藏着一条金线,只有顺着这星月清光才看得见,屋顶破洞就那么大,月光的范围也就三尺见方,所以这条金线随着猫的呼吸,忽暗忽明,忽上忽下,李三看得迷了,就觉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欲睡。

    “阁下这只猫全身夜黑,一条只有在月光照射下才能看见的金丝穿眼,柔弱无骨,轻如御风,敢问可是千金难求的‘月影金丝虎’?”

    “传闻此猫有聚月之精华的特殊能力,能蛊惑人心,是御兽门派惊涛殿梦寐以求的宝贝。”

    李三听到这公鸭嗓的声调,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一眼就认出是下午在镇上碰见的那群绣鹤的人。

    “你是谁?”刀客长时间不打理的头发盖住了半个脸颊,看不见表情。

    “在下鹤魁宗一等供奉,风知秋,今带宗里门徒路过此地,想要休整一宿,可否行个方便?”

    “可以,不过这间山神庙是我的地盘,你想住就得给我一些住宿的费用。”李三急忙嬉皮笑脸的接话道。

    “那请问这位少年,我这一行七人要多少钱?”

    “不多,一人一只烧鹅钱,总共二两一钱。”李三早已忘记了下午的心有余悸,这会只觉得七只烧鹅和七对老板娘的大胸脯在‘来呀,来呀’的向他招手。

    风知秋看了看刀客,顿了顿说到:“好。”

    可他身后的几个人就不乐意,特别是一个幞头上面绣鹤,跟李三一般大小的姑娘,李三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是女扮男装。

    “你个乡下小瘪三,我们鹤魁宗是看得起这个地方才过来的,再说了,这无主的破山庙,凭什么你要收钱?哎,算了,风供奉,别跟他废话,把钱给他打发了,这都走了一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赶路,出来两个月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传闻中的勾陈一,勾大侠。”

    李三只要能拿到钱,也不在意被冷嘲热讽几句,指了指靠门口右边的角落的一朵谷草。

    “行,你们就都在那边休息,得一分钱,干一分活,行一分方便,角落的谷草是我前天才从村长家要来的,你们可以用来铺地。”

    “好的,谢谢小兄弟。”

    不过刀客知道,那里是李三晚上起夜方便的地方,大概也是因为他自己都受不了那个日益浓重的味道,才迫不得已的去村长家后院偷抱的几捆谷草,掩盖了起来。过了几日了,味道肯定没那么重了,不过那个角落时常还有老鼠出没,李三从小就地为床,天为被,糙着过日子,习以为常了。

    三儿心里乐开了花,还没等这群人走过去,就迫不及待脑子有了画面,特别是对那个牙尖嘴利女扮男装的姑娘。

    一只小臂大的老鼠趁着月光,眯了眯眼,捋了捋鼠须,搓了搓手,嗖的一下就钻进了女孩的领口,女孩立马炸毛的大声尖叫,剁手甩腿,满地打滚,痛哭流涕,然后满脸哀怨的看着李三,跟个小娘子一样。然后跑掉的大老鼠还回过头来对李三瘪了瘪嘴,“皮相倒是不错,可啥都没有”。

    李三没敢笑出声来,可也憋得脸通红,姑娘看见了还以为是李三吃瘪脸红,也是心满意足。

    等到姑娘一伙人走到角落,大概是女性天生对味道的敏感,抽了抽鼻翼,马上就对风供奉说。

    “风供奉,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话音刚落,窗户框档一声,闪过一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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