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3、 环秀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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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库www.yuedsk.com)(阅读库 www.yuedsk.com)    11月23日上午,晴间多云

    一、

    清晨的救护车,扯着急促而真实的警笛声自远方而来......那个时间,我枕边手机闹钟还没响,是那警笛声将我唤醒......又是一个不幸的人......在爬起来,套上那条冰冷的裤子时,我在想,为了他或她现在在经历的痛苦,我还要更勤勉些......一缕勤奋的阳光从窗帘的夹缝间挤了进来,落在我褶皱的被褥间,由那光线刻画出的路径,慢慢被衣衫抖落出的纤尘所侵染填充,渐渐具有了充满质感的坚实。

    那个不幸的人怎样了......我把头伸进那条光路,并捋着光线回望,是刺眼的光明。

    我在宾馆门前,也是那家医院的对面,吃过了三根油条和一碗混沌,便又有了底气。来到环秀山庄时,值班的老先生正在虚掩的大门前做早操,他见我来便停下当前的动作和我说,还未开门,我笑着说,那就随便转转过后在买票呗。他堵着虚掩的门说,那里小,禁不住看的。

    我忽感怅然,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来,矫情地数落起他们,说人家拙政园和狮子林七点半就上班了,你们为什么要晚一个小时?再说内部修缮,也不至于非要停业呀,你知道来趟苏州有多不容易?这环秀山庄我已经跑了三趟了,怎么看一眼就这么的难呢?......那时间,园子外边一棵高大的银杏,正披着一树的金黄,在清晨柔美光线的照耀下,更是艳丽得煽情。

    我一边述着苦衷,一边转着角度疯狂地按动快门,来发泄心中对秋景即将逝去的那份怆然和对公园管理方难以掩饰的失望。老先生一时摸不清头脑,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这么个小地方,会连跑三趟苏州。其实,我也不能理解......尽管矫情,也不能理解。

    不过,善良的老人终是感动于我们都不能理解的,那份矫情的虔诚,放了我进去,并好心地陪在左右,为我做起了导游,那时间里的环秀山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他说着夹杂着吴地口音的普通话给我讲解山庄的历史、变迁以及建筑、景观,不时还会不经意地考问一下我对于苏园的理解,大概是他本心里依旧在怀疑我们都不能理解的那份虔诚吧。于是,我不得不搜肠刮肚地认真对答,因为我实在过意不去他给予的那番好意。

    一小时后售票员上班了,老人也悄然离去。我很后悔,我无缘由地向他发得那些无缘由的脾气,可我没有机会再和他说声抱歉了。

    二、

    环秀山庄,确不大,更应该说是太小了,但它依然是江南名园,是浓天缩地的苏州园林的代表。在陈从周先生的《中国园林》中,有专门的一篇文章来介绍它,想来这也是它在我心中的那份“虔诚”的由来吧。

    山庄建造的历史可追溯至晋,此地曾是东晋中书令王珉兄弟的宅舍。五代时期,吴越王钱镠之子钱元璙,将其改造成为金谷园,而后几经兴废。明代这里曾做过学道的书院、督粮的道署以及官员的私邸。清乾隆年间,刑部员外郎蒋楫在这里叠石为山,掘地为池。而后至嘉庆年间,园子主人邀叠山大家戈裕良先生重构山水园林,从此环秀山庄名扬海内。

    1997年,苏州园林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座小小的环秀山庄,便是第一批入选的那五座园林之一。

    山庄的屋舍建制,并没有其它园林那般的复杂迂回,那位老先生曾告诉我,这些建筑大部是其后仿建的,而所谓的“环秀山庄”,进门厅,穿有古堂也就是了。“山庄”又名“四面厅”,顾名可知,四面皆被红漆雕花的木楞窗所饰。小坐厅前,呷茶半盏,尽可赏四外风景,应当好不惬意,只我在时,山庄还未开门,所以难能看到那玲珑的景致。

    绕过那座四面厅,戈裕良先生构筑的那份精妙的山水园林,便乍现于眼前了。

    环秀山庄之所以闻名于苏州园林,全在于山庄后的这座假山。老先生说,那山是真山,他不同于其它园林,那些都不过是假山而已。这话说得有些骄傲,但并不浮夸,陈从周先生在他的文章中说,“造园者不见此山,正如学诗者未见李杜”一般。

    那山占地不大,也并不高,漫山皆为太湖石叠造,多有嶙峋奇异之姿。山下有曲池环抱,水面被初冬的冷,凝结得有如薄薄的明镜,映下红漆的廊庑,淡白的山墙,多彩的枫树,当然还有,在明丽的晨光下,泛着赭赤的光辉的那座湖石山。几条红鱼隐隐的沉在池底,象也被初冬的冷给凝结住了,摆下尾鳍,转个身子,便再无了动静,表明那里依旧是生灵的世界,而不是附在薄镜后面的一幅画。

    踏过折桥,有石径高高低低地绕在山与水间,踩着咯吱咯吱的铺满一路的香樟树的枯叶,人便也就迂回进到了山坳中,那是两峰夹峙出的一道涧谷,幽深暗晦,其上的青天被挤成一线,山在这里也更是峻拔、陡峭得有些凶险。山坳中,或有石室,名曰山房,镂出几扇石窗,泄进了几缕轻灵的光线,捋着它望出去,可看到几多楼阁,几多草木,就留在清晨的寂静里,犹如明暗中的两道世界......嗯,那山房似要强于沧浪亭中的“印心”,视角更高了些,看到的不再只是近于地表的竹脚和乳鸠了。

    那假山的石径,也不似狮子林中桃源十八景那般的冗长,那般的诡异,盘过几道弯也便直白地上了平冈,再其上,绕过高大的香樟树,山颠也不过是几步之遥了,再上去,跨过横在一线天上,附着青青苔痕,名为“飞梁”的石板桥,便也就到了。山下的老先生,叫我不要忙着下来,可以多打量打量这山,这山下的风景,他说,那山是真山,雄奇;那涧是真涧,幽深。我笑说,只这桥不是真桥了,他没有听出我这句中的嬉笑之意,认真地问我为何?我说,如真在云端,俯瞰万壑,何人能有胆量迈过这一步之桥。他也笑了,说这才是园林,确实,这才是地道的园林。

    计成在他的《园冶》中说,“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其真谛莫不在此,只是读得容易,造得却难。而戈裕良先生确将山水走得透彻,悟得精到,而后随心搭叠,便将自然的万千造化融入了其间,不能不叫人赞叹。

    三、

    站在高山上,可听到园子外景德路上无尽的喧哗,然而那却更映衬了庭院中的清净,几声晨鸟的轻啼,几片落叶的簌簌,无语地空守着二百年的陈迹。不知道那寂寞,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老人操着苏州的方言和我说,他就他一直守在这里,如今都老了。我想那老也如这陈年旧迹上一年年滋生出而后又淡然退却的苔痕,只留下了深褐色的印迹,却不再记得年头的久长。

    山下的窄池,在这里看来细如溪流,只是要更为宁静些,如从另一个世界流来的,依然还氤氲着另一个世界里的冥思和叹息。不知道,那在池底翻个身子便没了动静的红鱼儿,可曾也听到那声叹息。

    山后有亭,题名“半潭秋水一房山”,亭前有保洁的工人在辛勤打理。我说,这一地的落叶留下多好,她们相互逗笑着和我说,你看过就得扫去了,领导就要上班了。我说没有落叶就不成秋色了,她们说,没有落叶也就没有她们了。我想她们是在打趣我呢,但说得也对。

    绕过曲廊,有补秋山房与亭相对,山房就面对着这满窗的湖石山,左门提着“摇碧”,右门提着“凝青”,赭红色的晨光从山头爬过,泄进到这边花楞窗内,碎碎点点地映在了雪白的山墙上,如疾走的时钟般留下了最温暖动人的一刻。

    山房另一侧也有一座红柱的水亭,名为“问泉”,亭下有泉眼,是那一池水的由来。那泉名为“飞雪”,是山庄曾经的主人蒋楫,取意于苏东坡的那句“蒙茸出磨细珠落,眩转绕瓯飞雪轻”。而后是一道高墙,拦着院落。那墙也费了主人的心思,一层是游廊,二层是阁楼,而今之楼阁已成了工人们歇息的办公地,偷着上去,捋着长长阁道,透过一扇扇窄窄的花窗,也便将这不大的园林一眼阅尽了。那山确是精道,我想,至少较之藕园的黄石山,更多些磅礴的气势和一游未尽的韵味吧。

    游廊的侧壁上陈列着名人拓片,一路读来,可至尽头的一座阁楼,那阁守在四面厅的另一侧,其间的一幅石联,写得真好:

    风景自清嘉有画舫补秋奇峰环秀;

    园林占幽胜看寒泉飞雪高阁涵云。

    这应算是给环秀山庄做的一份导游明书了,就这大园林,却装了这多景色,你怎还能疑惑,曾有的那份“虔诚”?......呵呵。阅读库 www.yuedsk.comyuedsk www.yued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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